我,记忆中的爸爸(2)
我发出了“爹”这个音,尽管在出口时有刹那的犹豫——这个人真是我的父亲吗?但并未得到应和,他说:“‘爹’不好听,你得叫我‘爸’。”我没有顺应他。“爹”是农村的称呼,城里人叫“爸”,我从未发出过那个音,如果感情相容了,我或许也能自然地喊出声来,我早就想喊一声“爸爸”了。可以说,当他纠正我的瞬间,我已经拒绝接纳他了。
他说:“我们太相像了,敏感、多思、不巴结权贵。”我懒得跟他说话了,随便吃了几口饭,就告辞了。
春节时,我和父母闲坐,母亲突然问道:“听说你去看他了?”我一惊,莫非是继父听到风声,指使母亲来询问?我只能坚决地否认。见我很坚决,继父的表情舒展了,母亲轻松地说:“没见就好。”继父幼年失怙,由他的继母一手拉扯大,仅念了两年私塾,脾性耿直,聪慧过人,拜师学木匠,一学即会;耍狮子,招式酷肖。他在建筑预算方面的才能,让清华大学毕业的专家大为惊叹。1988年,他靠积蓄盖起了关中道少见的三层楼房,众人艳羡。他让我母亲心底踏实,中年以后,晚上继父若不在家,母亲必受梦魇之困。继父对他的继母奉若亲娘,视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为亲弟弟妹妹,德行素为乡人敬重。在我35岁以后,我们之间的感情日见深厚,我在心里把他当亲生父亲敬重。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不愿意去见生父,生怕伤害了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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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鸡见面后不久,生父打电话让我为他找一家出版社,他想把自己有关西部主题的摄影作品印出来,我答应帮他问问。电话再打回去,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春节回家,母亲说:“他走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母亲问我:“那边没人给你说?”
生父走了,带走了所有的恩怨和秘密。
后来我才知道,见面前,他曾在电话里问牵线的老同学,我在北京混得怎么样,现在是多大的官。言下之意,我若无官无职,他就不想见了。老同学生气地挂了电话,他又打过来,表示同意见面。
他还向老同学提出,让我给他买一个昂贵的照相机镜头,老同学很不高兴,他说:“他是我儿子啊!”“你毕竟没有养人家啊!现在不好要东西吧?”他闻此言方作罢。
他还给一个疑似我工作单位的地方打电话,想证实我是否在那个单位上班。
听到这样的情节,我原本平静的心就更平静了。
“汤”“高”“宝鸡”“爸爸”“爹”,纠缠我半生的词语,一一褪去禁忌之皮,露出初创般的喜悦。
安息吧,生父。安息吧,母亲。愿你们的在天之灵对今生释怀,罪不在你们。
编后语: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可贵的,就算爸妈对你再怎么样,你也是他们身上的肉,作者释怀了,他放下了,他是一个被命运推了一把的人,同时也是被命运拉了一把的人,他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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