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绵延千年的种族迫害

　　在此简单梳理一下犹太人在千年历史（主要在中世纪）中所遭受的绵延不绝的苦难和迫害，并不是多余的。

　　公元前63年，古罗马统帅格涅乌斯·庞贝（Gnaeus Pompeius， 前106-前48年）攻陷耶路撒冷，捣毁圣殿。犹太人从此开始反抗罗马人的统治，当公元70年和135年，犹太人所进行的最后两次起义失败后，丧失了主权、侥幸存活下来的犹太人，被迫逃离巴勒斯坦，浪迹天涯、四处流散，开始了长达1800多年民族大逃难的历史。欧洲作为犹太人的流散迁徙地，几乎欧洲各国都有犹太人的聚居区或居留点。当基督教在欧洲一统天下，犹太人自然成为异端。

　　公元325年，基督教会做出决定，以后每年复活节的庆祝日期不再按犹太旧历，也不在“逾越节”期间举行。从这时开始，犹太教的合理、合法性被否定，基督教对犹太教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根本改变。首先，禁止基督徒与犹太人交往以法律形式确定下来。公元337年，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Constantius Ⅱ， 337-361年在位）下令，禁止犹太男子娶基督徒女子为妻，违者处死。357年，又下令，皈依犹太教者和从事犹太宣教活动者，均处死，并没收财产。425年，西罗马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Valentininan Ⅲ, 425-455年在位）宣布，彻底废除犹太族长制和犹太教公会。时隔四年之后的429年，他再次下令，禁止犹太人担任公职，并将军队中的犹太人清除。除此，包括圣教士、教父、主教、僧侣在内的所有基督教上层神职人员，都在宗教活动中不遗余力、毫无遮掩地肆意散布反犹思想，挑唆、煽动基督徒对犹太教及犹太人的仇恨。他们不仅把犹太人视为一个将永远遭受上帝谴责和唾弃的邪恶民族，甚至把犹太人祈祷、聚会的教堂比成妓院。

　　从这一时期开始，犹太人不仅毫无政治、经济权利和社会地位，还成了基督徒眼里另类的“二等公民”，是不可交往的异教徒。《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正是这样一个被所有基督徒蔑称为“异教徒”的犹太人，又因其放债取利，更成为基督徒眼里凶恶的“犹太狗”。

　　历史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大规模屠杀犹太人，施行种族灭绝之前，对犹太人迫害最惨烈，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莫过于“十字军东征”。1095年，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Urbanus Ⅱ, 1088-1099年在位）亲自发动旨在从异教徒的穆斯林手中夺回巴勒斯坦的“圣战”，即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尽管东征并不以迫害犹太人为目的，但当时已被视为基督世界中唯一异教徒的犹太人，自然成为十字军迫害、残杀的目标。这也是欧洲屠杀犹太人的肇始。1099年7月15日，十字军攻克耶路撒冷，将城中所有犹太人赶进犹太教堂，然后纵火焚毁。不算1369年最后一次十字军东征被土耳其军队打败，在近300年的时间里，一共进行了10次东征。在这十次东征中，仅被杀害的欧洲犹太人，即达百余万之众，家财丧尽、流离失所者更不计其数。关于十字架如何迫害、屠杀犹太人，历史留下了许多惨不忍睹的血腥记录，在此不赘。

　　与“十字军东征”相伴，欧洲一些国家开始以各自的方式迫害、驱逐犹太人。以英国为例，英格兰“狮心王”理查一世（Richard Ⅰ, 1157-1199）举行加冕典礼时，庆祝活动之一竟是杀害犹太人。据载，有1500名犹太人因为恐惧，先将妻儿杀死，然后放火自焚。爱德华一世国王（Edward Ⅰ,1239-1307）在位时，下令驱逐犹太人。1492年，西班牙“天主教徒”国王斐迪南二世（Fernando Ⅱ, 1452-1516）为建立一个真正的“天主教”王国，下令驱逐西班牙及其所属领地上的所有犹太人，总数约40万人。(伤感日志文章 www.wenzhangba.com)

　　欧洲各国排斥、驱逐犹太人，不外这样三个主要理由：第一，净化信仰。各基督教国家的王权及教会，先强迫犹太人改信基督教，否则强行驱逐。而犹太人常常宁遭放逐，也不肯放弃信仰。在《威尼斯商人》中，先是夏洛克的女儿杰西卡同意嫁给基督徒洛伦佐，最后夏洛克本人为守住仅存的生计，被迫改信基督教。基督徒自然认为这是信仰的胜利。第二，利于统治。各国王权及教会担心自己的国民、教民受犹太人“异教”思想的异端影响，对政权、教权产生危害、颠覆。第三，经济盘剥。各国王权及教会通过政治、宗教甚至战争手段驱逐犹太人，可轻而易举、堂而皇之地将犹太人赚取、积累的家産财富据为己有。像12到14世纪的法国，出于政治和军事目的，曾先后五次驱逐犹太人，多次驱逐，多次召回，多次盘剥。

　　除此之外的另一重要理由，是基督教社会出于维护基督徒商人们的经济利益，免遭犹太人的竞争、挑战。13到15世纪的欧洲，此类行为屡见不鲜。即便在《威尼斯商人》中，威尼斯法律还有波西亚在庭审时，向夏洛克所声明的歧视犹太人的规定：“要是你让他留下哪怕一滴基督徒的血，按照威尼斯的法律，你的所有土地和财物，都将由威尼斯政府没收充公。”【4。1】

　　1508年，“康布雷联盟战争”（The War of the League of Cambrai）， 又称“神圣同盟战争”（War of the Holy League）爆发，大批逃难的犹太人来到威尼斯，聚居在一家旧式的铸铁厂，并被规定穿着黄色的衣服或帽子。1541年，威尼斯共和国政府将犹太人安排到另一聚居区，史称“ghetto”（隔都），就是电影《威尼斯商人》里所说的“Geto”，以致“隔都”一词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专指欧洲和中东地区的市区中，因社会、政治、经济等因素被特别划出来的“犹太人居住区”（Jewish quarter）。后来，犹太人获准成为威尼斯市民，并可以从事商贸活动。善于经商的犹太人很快成为早期欧洲银行家中的大多数，并主要居住在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Lombardy），甚至英语Bank（银行）一词，都是从Banci这一意大利词语演变而来。

　　莎士比亚一生没有出过国，更没有去过威尼斯，但我们已可以从上判断，夏洛克的家就在威尼斯的犹太人居住区——“隔都”。诚然，我们理应更清楚，莎士比亚是在藉“威尼斯的犹太人”——夏洛克，折射生活在伊丽莎白时代英格兰的犹太人的命运。随着宗教改革，到17、18世纪，欧洲一些国家犹太人的命运有了明显好转。1723年，英国允许犹太人拥有土地。从1753年起，犹太人可以申请加入英国国籍。到了19世纪，犹太人甚至可以参选国会议员。但至少对于活在16世纪英格兰的那些“夏洛克们”来说，这还是遥不可及的后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