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痕迹(2)

　　“妈，以后每一周末，都让我为你洗一次头，好吗？”

　　“好。”婆婆用她不再柔软的手握住我的手。

　　那一年，婆婆六十八岁。

　　三

　　婆婆的生日是在五月的第二天，在她七十岁生日的那年，我们已经从徐汇区的石库门搬到了宽敞明亮的新居里。

　　婆婆的七十岁生日，我早就和夫君商量过，要选一家环境舒适，菜色好的酒店，并邀请婆婆的二个弟弟和要好的朋友一起为她祝寿。

　　但婆婆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似的，打来好多个电话非得在家里吃，什么亲戚朋友都不准通知，还说什么我们要是不听话，不照着她的话去做，就要和我们断了来往。没有办法，只好从了婆婆的意思，打电话去饭店取消了原来的预定。

　　那一日，夫君把婆婆接到了家中，我们一家四口过了很愉快的一天。

　　吃完午饭，婆婆问我：“蒙蒙，你会剪发吗？”

　　“剪发，我不会。”我摇摇头，不知道婆婆是啥意思。

　　“我说妈，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不会是想让你媳妇给你剪发吧？”夫君在一边问着，脸上堆满了惊讶的表情。

　　我看见婆婆点点头，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把剪刀，交到我的手中，拉着我去卫生间。

　　“妈，你要剪发，我陪你去小区的理发店剪，行吗？我真不会剪，万一剪坏了，多难看啊。”我慌了，一边说着一边向夫君使眼色。

　　可是，婆婆似乎铁了心似的，非要我给她剪发，听不进我的话，拽着我的手就向卫生间走去。

　　婆婆指挥着夫君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就坐在上面了。

　　“蒙蒙，没关系，你想怎么剪就怎么剪，妈的头发，给你当试验品了。”听着婆婆那么坚定的话语，看着婆婆那么信任的眼神，我真是哭笑不得，拿着剪刀的手，不停地抖着，不知道第一刀该从哪个部位开始。

　　心想，我只能豁出去了。要是剪坏了，可不干我的事。

　　想到这里，我突然充满了自信。拧开水龙头，先把婆婆的头发弄湿，然后从发额往后梳，梳整齐之后，用手挑起最外面的一层发，用发夹夹住，从最里面的一层开始往外剪……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好几回，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头发终于剪好了，也剪短了，我拿来一块海绵，蘸上一些爽身粉，把掉在婆婆脖子上的碎发清理干净。(最新经典文章 www.wenzhangba.com)

　　整个过程中，婆婆一直没有说话，我看见她始终闭着眼睛，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妈，剪好了，你看看，行吗？”我拿掉披在婆婆身上的毛巾，把婆婆扶到镜子前。

　　“哈，蒙蒙，不错，这头发要比理发店的剪得还好，要比陈阿婆家的媳妇剪得好多了。”婆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夫君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见婆婆的话，再看看我的手艺，竟在一边“赞赞”地赞个不停。“行啊，我说，我的头发，以后也归你剪了。”

　　“去你的。我才不帮你剪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剪坏。

　　“妈，你刚才说要比陈阿婆家的媳妇要剪得好，是怎么回事啊？”夫君在一边不解地问着。

　　“嗨，还不是四楼那陈家阿婆，前几天上门来显摆她媳妇给她剪头，还说什么，在我们这幢楼里，恐怕找不出像她媳妇这么好的手艺了。我跟她说呀，我家蒙蒙也会剪头发，还会洗头发，那可舒服呢。她还不信，非得让你给我剪个头看看。所以，我只好……“婆婆说完，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和夫君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婆婆七十岁的生日，过得还挺有意思。

　　四

　　从那一年起，我就成了婆婆的专职“理发师”，每隔一周，我就会去婆婆家里为她洗发；每隔半个月，我就会为婆婆剪发。

　　这样的习惯，从那一年开始，一直持续着，这么多年，从未间断过。

　　最近几年，婆婆的头上，已经找不到一根黑发了，满满的全是白发。

　　每一次，我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心中难免辛酸。想到这些年婆婆对我的呵护和疼爱，想到她自己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每到春节或者她宝贝孙子的生日，她就会包上一个厚厚的红包，我知道那是她一年里的全部积蓄，全部给了她的孙子。她还说，她一定是等不到她大孙子结婚的时日了。钱，对她来说，早就是身外之物了。这些钱，就是为孙子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