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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野晚上的红衣女人

2020-10-29 19:44:46 作者:红红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冬野晚上的红衣女人

  1986年的冬天,彼时我正在读初中一年级。那个年代不光是物资缺乏,教育资源也是少得可怜。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们村和附近村里的孩子们上学都得到邻村的学校。周围的六个村,只有这一个村里有高小和初中。

  我们的村子距离学校的村子是最远的。翻过去村后的小山,然后再经过四五里远的田野,才能走到我们的学校。那个年代人烟稀少,一到了晚上,路上的田野就变成了荒原,特别在冬天的夜里,荒原上的一切好像都是死的!

  虽然我们两个村子中间有一条大道,但我们为了抄近路,一般都从另外的一条小道上来回。

  这条小道斜斜地穿过田野,大约有一米来宽。这条路要比走大路近一些,但非常得僻静,到了晚上更是杳无人迹。路两边的麦田里远远近近零星散落着几个小坟包。这在农村很正常。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年龄比我大,个子比我高,我喜欢和他一起玩儿,这样没人敢欺负我。他叫宝东。我们那时候都才刚刚十几岁,非常地贪玩儿,经常地逃课。学校里的管理也很松,对于不好好上学的孩子,除了班主任,学校里基本上不怎么过问。

  这一年的春天,他的父亲查出了癌症。虽然去医院治疗了几次,但因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他的父亲又怕治病动手术受罪,最要紧的是怕花钱,坚持不去医院。就这样扛了几个月,很快就走了。

  宝东父亲的丧事儿很快就办完了。原本他就非常不情愿上学,他又是家里的长子,虽然养家的担子没有立马压到他的肩上,但在农村的绝大多数家庭,出现了这样的变故,辍学,挣钱,养家,基本上就是唯一的选择。他就想马上退学。

  和母亲一说,母亲坚决不同意。架不住母亲哭哭啼啼,强烈要求,没办法,还得到学校里去点卯应付。只是原先父亲在的时候还有人管,现在已经无拘无束,逃课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我那时候因为这个学校的教学质量很差,家里正托人找关系,要让我转学去镇上的重点中学读书。有了这个利好,我以为只要转学到重点中学后,我的学习自然就会变好,现在在这里的学习都是多余。因此上课不上课的就无所谓了。

  于是我们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每天吃完母亲做好的饭菜,相约着一起去学校。到了学校和老师照个面,瞅个机会跑出来到外面去玩儿,找地方看电视。熬到放学的点儿,再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回家。也没人发现。

  冬天时候昼短夜长,每年的冬天学校里都规定要上夜校,也就是现在的晚自习。教室里没有电灯,我们便从家里带着自家的煤油灯去学校。通常从晚上的7点左右,一直到夜里的大约10点,然后放学回家。

  这对我和宝东来说是一场煎熬。于是我俩就想了个办法。到学校里露个面,把煤油灯点上,然后逃课去玩儿,放学时让邻桌同学帮着把灯吹灭。一旦老师问的时候,就说我们上厕所了。

  那年开始上夜校的时候,宝东的父亲刚刚去世有两三个星期。有天夜里,我们俩在教室里熬到9点多,觉得无聊,就一起从学校里提前溜出来,打算回到村里找个地方看电视。那时候正在放电视连续剧《陈真》和《霍东阁》,我们看的心潮澎湃,虽然没有学会里面的武功,但是电视的主题曲都学会了。

  我们一路唱着歌,欢快地走在那条通往我们村的斜斜的小路上。时候已是深冬,路两边的麦苗匍匐在冰硬的地面上,没有一丝生气。天上的残月在灰蒙蒙的云里若隐若现,我们村后面的山黑乎乎的像个巨大的怪兽,好像随时都会动起来。

  我们俩走到路的一半时,满目的荒野,我忽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害怕。看看身边的宝东,仍然边走边唱,和往常一样。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忽然间,正在和我一起边走边唱的宝东不唱了,也不走了,身体直直地站着。站了几秒钟,突然向右转,径直地向麦田里走去。借着阴郁的月光,我看到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一眨不眨。

  我以为他在跟我闹着玩儿。就喊他:“宝东!宝东!你干啥去?”但他根本不理我。还是向地里走。我使劲拉他,但拉不回。就在这个时候,我仍然觉得他在故意吓我,又大喊:“宝东,你别吓我!宝东,你别吓我!”但他好像根本没听见我喊似的,身体僵直,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此时,我回头看了一下,已经距离小路五六米远了。我猛然意识他不是在吓我,可能是中了邪。那个年代虽然年龄小,但经常听大人讲这方面的故事,我觉得要出事了。

  情急之下,我赶紧用右脚伸出去,在宝东前面使了个绊子。就见他高高的个子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半边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眼睛紧闭,跟死了似的。

  我蹲在他的身边,又急又怕。抬头向四边看了看。灰沉沉的夜色中,空无一人。广袤的田野,连棵树也没有。不远处的机井屋,阴森恐怖,好像随时能从里面冲出来鬼魅。

  看着趴在地上的宝东,我忽然想到掐人中可以救中邪的人。于是我使劲把他扳正,用大拇指拼命按在他的人中穴上。不一会儿,他醒了,睁开了眼睛。

  看他睁开眼,我心里的恐惧消失了许多。就问他:“你刚才咋回事儿?”他没回答我的话,反而问我:“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用我扶,他自己爬起来,我们重又回到小路上继续往前走。

  我心里奇怪,再一次问他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他慢慢告诉我,说,刚才我们正走着,忽然间他看到麦田里面,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在向他招手,让他过去。他已经分不清当时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不远处麦田里站着个女人倒是瞧得清清楚楚。女人对他招着手,好像在喊他过去。他就迷迷糊糊过去了。其他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我问他,那女的长得什么样。他说好像是个中年女人。只看见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看不清长得什么样,他也不认识她。但那女的好像和他特别的熟,极力地喊着让他过去,非常地执着。他也就身不由己一直朝前走。

  听完他的话,我朝他说的方向看了看,啥也没有,但也不敢再问。歌也不唱了,电视也不看了,赶紧回家。第二日,我们上学的路上还是从那里过,特意跑到昨天晚上宝东摔倒的地方。发现再往前五六米远就是军区挖的防护河。

  这条河宽四五米,深二三米,虽然没有水,但是河床和河两边都是石块砌成的,而且河两边与河床上下垂直。昨天夜里如果不是我及时使绊子将他绊倒,他若径直走过去,一旦跌到这条防护河里,即使摔不死,也一定会头破血流,摔成重伤。

  我们俩站在河边,吓得半天没有说话。

  这件事儿是我亲身经历的,毫无夸张。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冬野,仍然觉得后背发凉。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那就保持一个敬畏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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