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船上的人

　　南方夏季的雨总是在转眼间说下就下，雨下如凉水倾盆，本就拥闹的人世间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慌乱。原本平静的江面也变得被雨点打的凹凸不平。一个老头横卧在小船里面，他听着雨点与水面碰撞的声音，咿咿呀呀哼着戏曲，却让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打断的不成曲调。老头斜躺在小船上，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为何在这水上，为何在这船上？

　　老头看着岸上的人，人们避雨，急行，慌乱地在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溅，水溅到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尖叫声和雨声响彻了整个世界。老头看着岸上的人微微一笑，尘世里庸碌的人们总是一惊一乍地活着，是没见过下雨吗？还是没溅到过脏水？老头看着他们，轻轻地咽了口唾沫，雨点带着夏季的高温打在水上，江面上腾起一片雾气，朦朦胧胧着……

　　突然，老头隐约在对面看见一个不同的人，他在雨里行走却不撑伞，被脏水溅到却不关心，他走着，坚定地朝着江面走着。在如此大的雨里这行为简直是异类的举动，然而注意到他仅仅只有老头而已，人们在突如其来的雨里慌乱着，躲避着。但是那个男人不同，从迅速矫健的步伐可以看出是个年轻人，他丝毫不畏惧雨水的击打，他穿过拥挤的人群，用一双老旧不美观的雨靴。街道在一阵混乱之后又回到某一种秩序，人们的头上开出一朵又一朵伞花，不再为避雨而慌乱的人终于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大众的面孔，普通的衣服，如此平凡的一个人，要不是这不常的举动或许没有人会在意他。

　　这是个神经病吧！还是他疯了？人们在赶路间时不时看着这个男人，然后各自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对，这个男人肯定不正常！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在大雨的天里安然淋着雨，能怎么会正常呢！新鲜！真是新鲜！

　　这样的事怎么会被街边的大婶大妈放过呢，听说他爹也是不正常的人哪！ (情感故事 www.wenzhangba.com)

　　他爹不是失忆了吗！

　　哦，怪不得啊，不正常也会遗传啊！

　　人们总是这样，难得的饭后聊资，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这样。

　　船上的老头一直注意着那个年轻人，尽管江面上的雾气一层又一层，老头看见他走近江面脱光了衣服，然后纵身跳入江中，向老人游来。老头身体瞬时打了个激灵，老头走向船头，他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老头细细寻找着男人的身影，雨水打在老头的脸上，他眯着眼，眼里一汪水，深到了当年……

　　男人穿过重重迷雾，终于游了过来，老人在船头，男人在水里，老头静静地看着男人，他们一言不发，雨点下在他们之间，蒸腾而上，蒙蒙雾气让人眼睛变得湿润，老人声嘶力竭的咳嗽声打破了安静，良久，缓缓顺道，孩子，快回岸上去吧，这里危险！

　　那你为何一直不回去！？男人注视着着老头，掷地有声，是一种质问！

　　我……老人看着天空，一言不发，有一丝亮光自眼里闪过，是雨水吗？多少年来，他忘却了为何不回家，为何留在这水上，为何看着这广阔的江面。他再次望着男人，透过雾气他看到他有当年相同的血性。老人突然记起来为何而活，对，没错，他曾这样用身体像这样用力拍打着海浪。

　　因为还没征服大海！老人平静地说到，接着又是一阵接一阵刺耳的咳嗽和一声来自内心的呐喊，穿透江面的迷雾，向远方投透去。

　　远处岸上一个急行的人突然停住，朝小船的方向望去，一片朦朦胧胧，幻听吧！

　　……

　　老人温和地躺在男人的怀中，男人将老头的躯体放入大海，老头要在另一个世界征服大海，而他要继续征服这个世界的大海。

　　雨停时是在傍晚，岸上依旧热闹，江面依旧平静，除了远处江上的身影，仿佛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