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世间,慷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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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洗洗睡,
西装笔挺的司仪,T台旁边重复使用的环保花朵,穿着大红大绿的中老年亲戚。
新郎大概也是年轻时候不羁放纵的人,有一波同样愤世嫉俗的兄弟。
酒过三巡,如今依然单身的一群伴郎哥们喝多了,拽着新郎的领带说:老子觉得你很俗,我们都觉得你俗,你知道吗,你婚礼也很俗,你结婚这事儿就很俗……你tm就这么低头了……
一群人陆陆续续然后就唱着歌哭了。
新郎好脾气哈哈哈打诨过去,新娘也是,反倒温温柔柔笑着,也不生气,拿着纸巾开始安慰这群老男孩。
好气又好笑。
我们大概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表达:我宁愿接受一场简陋的不平庸仪式,也不愿意接受一场平凡而盛大的婚礼。
说这话的人,哪里说的是婚礼。说的是生活姿态。说的是不肯低头。
人人都憎恶千篇一律的俗世生活,于是统统化作对婚礼这个代表事物的愤慨:为何要穿成木偶站上舞台,为何要收份子钱,为何要对着此生见几次面的远方亲戚点头哈腰——不就是为了让父母高兴一下吗?
是。年少时候你想让我们“让别人高兴”?哪怕是父母,也是不愿意的。
比如我也有读者在我提倡社交那篇文章背后愤愤:你把社交说得这么轻松,你可曾想过一圈圈和领导敬酒,还要对着人家点头示意说些场面话……跟这些恶心的人在一起……
我只感觉到她对着人间的鄙夷和对抗扑面而来,比起安慰,我更多是心疼——姑娘你贵庚?30岁你还没和这世间和解吗?谁没有个点头的饭局,不过是喝顿酒,第二天人家连你名字都不记得。你却当了真,你却烦了心。何苦?
你把对抗放在那里,本来轻描淡写的一件事就会反弹到你的身上,是你给它如此赋能,是你赐予它影响你,伤害你的权利。
我回她:不过一场回家洗洗睡的事情,是你的心拽着不放。
我不讨厌这场三十分钟的无聊饭局。
我愿意成全这些俗世之中的场面,回家洗洗睡,未免不是一种人生模式。
我愿意把这看作是我与人间的慷慨交换——因为有一次,一个读者在连岳的文后大力批驳一个写错了字的女读者来信,从而去评判那个写信者的素质不高,长篇大论。
“慷慨一点。不过是编辑时代,而非书写,一两个同音错字,你就要衍生到人家本身的素质。未免刻薄。”
慷慨一点。
未免刻薄。
是,对这人间俗事,比如婚礼云云,慷慨一点嘛。
人家含辛茹苦,30年养育女儿,大多数父母不过只想回收份子钱,热热闹闹喝顿酒,他们不必搞清楚你所认为的精致与俗气的区别。
穿上红绿衣衫,点头哈腰去陪叔叔阿姨吃个饭。对你身边对抗的一切,那些你受不了的广场舞,人家面子上的寒暄,笑笑而过,不必批判,未免刻薄。
以及每到过年,一而再,再而三批判父母传统,亲戚烦扰,已经不是什么新鲜和值得吐槽的事。
用一闺蜜的话说,你自以为高阶而精英,其实七姑八姨跳着广场舞就收了拆迁款,45岁退休的日子你永远过不上,酒局你先烦闷人家其实根本不热衷叫你来。
人家不鄙视你已经是老辈恩慈,我等有何颜面,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是啊,我们都曾热衷喂养强大自我,与世俗缠斗,刀剑相见,对抗一切令我不悦之事,可是走着走着,会发现与世俗缠斗久了,你不过也是世俗一份子——
如同一个朋友说,好想去把文身给洗了,年龄越大,就觉得这青龙白虎看着傻*;这玩意儿能证明个啥?
自我这个东西,一开始揣着的时候,成为自己的存在感证明;可是活得越久,我越愿意把“自我”这个东西蒙上,收起来,让它淡去——
我不重要,在小孩子心中这是痛苦的事;可是越长大,越会发现,活成一个“我不重要”的人,其实是另外一种自由。
我朋友笑我,你是网红当得太早了,对引人注目这事愈发没有什么兴趣了。
是的,好比一行人出游,曾经,我觉得我最重要;可是,如今,我喜欢吃什么,不重要;我想逛哪里,不重要。
大千世界我走过,为了父母高兴,做一些要在景区披着丝巾比划剪刀手的事,欣然前往。对阿姨们的胖旗袍,我也很看得惯。
青春时候在蓝布衫里度过的一辈人,人家图个高兴而已,谁家没有个喜欢穿旗袍的三姨呢?所以我母亲常年表扬我是她见过的对老年人最耐烦的年轻人——
有什么难呢?不过是,鼓励大红大绿披丝巾;容忍她买的不清不白只要吃不坏的保健品;帮她给朋友圈里的老姐妹点赞。
但我并不觉得,我在妥协什么。我怀着耐心与善意去做这些,当然看起来很俗气的事情,但我并不觉得被世俗绑架。
我亦有我的生活圈,那些独自一书一茶的清净日子。那些自我,不必时不时拿出来炫耀,因为,我不再需要用它们证明什么。
我已然很好。
End
中年女子图鉴:
情感:
你是有专属工作间的女人吗?
无效社交?我看你是太缺乏社交
读信:
“我身边的女人都俗,没几个新时代女性呢”
●text ╱艾明雅 ●editor ╱ 清欢
●p ╱ Eric Pautz
● ╱ Lo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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