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清一色的天空被压得极低，明明离自己是那么近，却无法触摸到。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漩涡，像是一个道具，安定不动地挂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压抑的灰色，刚开始模糊地令人作呕，后来愈加清晰起来。一片死寂。
被烧成乌黑的纸屑漫天撒下，落到堆成山丘的文具上。它们？自己似乎还认得，从幼儿园丢弃的笔到前不久扔掉的几何习题，只不过没有了平时绚烂的色彩。不经意间，一团焦褐色的东西落入自己的掌心，瞬间化为卷纸的一角，赫然呈献出两个鲜红的数字：26。
都去死！
我并不是其一次用这样的方式醒来，掰着指头数数，大概五六次了，连续几天都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赤脚下床踩在步地板上，嘎吱一响，一整冰凉从脚底传到心底，清醒了许多。
4：05，离上学的时间还早，坐在电脑前静默着，许久没有开灯，打开了电脑。在XP的图标闪烁后，便进入了主页。邮箱右上角用红色标了一个“1”，最有可能两个结果，不是编辑催告就是恭贺某作家新书出版。我对那没兴趣，打开了英语老师发来的复习资料。
“你的信。”距期中考试仅剩三星期，班上每个人都进入了水深火热的复习中，唯独何晴还是那么悠闲。她把一封信放在我桌上，就要转身离开。她是一个星期前转来的新生，冷漠、孤僻，至今班里没有朋友。不过她也不简单，短短几天就当上了数学课代表。
带着试探的语气问了她一声是谁给的，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却又转过头来，侧着脸，似乎只说了两个字便离开了。对于她这种态度，班里很多同学嗤之以鼻，我没有再问，随她去了。
匿名的信我向来不感兴趣，更何况临近考试不想让杂乱的东西烦扰自己，就把它压在卷纸中一天没动，渐渐也就忘记了。直到晚上它从卷纸中滑落出来，我才记起这事。
信跟平时见的很不一样，简单的三折，中间有一个红色的阳文印章，整个信纸外没有写什么字，除了印章上是两个不认识的繁体字外，我着实找不出其他痕迹。信纸没有装在信封内，倒很像古时西方贵族之间的信笺呢。
The door to your dreams…
Open Shut
什么啊！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单词，倒有些像恶作剧的样子。真是无聊。顺手拿起一只红笔，圈住了第一个单词扔到一边。
The door to your dreams…Open！
迷失了方向的人类啊，打开你的梦境之门，一切黑暗都将会退去，留下的便是无边的光明！
Dream。1
“姜筱，今天发数学卷纸呢。”早上，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以前关系好与不好的，都不厌其烦地对我说着同一句话。
“姜筱，今天发数学卷纸呢。”冷漠的、无奈的、兴奋的、紧张的、失落的、真心的、幸灾乐祸的。同一句话，却由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语气对我说，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又来了一个。“呵，今天发数学卷纸呢。”望着对面迎笑走来的女生，我倒是先说出了那句话。她脸上依然是浅笑，却有些显得不自然，“是啊，今天发数学卷纸呢。”眼神飘忽不定，很快躲开了，从我身边错过。
“姜筱，数学老师叫你。”课代表班后门向教室里大喊，几个匆忙补作业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着我，咬着笔杆似笑非笑，突然又轰得一下闹起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跟着课代表去找老师。
到了办公室门口，她突然站住了，“你自己进去吧。”简单一句话撂下转身便跑没了踪影。除了课代表，被数学老师叫去的准没好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这句话来。
不轻不重叩门三下，已让数学老师知道我的来意。刘冬林，我的数学老师、班主任，遇事沉稳、机智、果断，有着四十年的教学经验，性格有些泼辣，堪称教师的代表、班主任中的极品。
刘老师放下手中刚整理好的卷纸，与我大眼瞪小眼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许久，才缓缓张口：“姜筱啊，知道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吗？”
“不知道。”虽不知道，但也能隐隐猜到。
“语文104，英语112，政治89，历史88，物理96，化学97，数学••••••”难得的笑容，虽然只坚持了三秒。
“26。”
三、二、一！睁眼，正如同梦中所想，我醒了。不是像以前以噩梦般的方式醒来，而是很平静，睁开眼，梦里的一切景象都退去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梦真么会这么真实，真实得就像在眼前，好像老师最后说出的那两个数字是我醒来后才听见的。而梦中的我，是那么清醒，知道那只是我的梦境，因为那里的我知道下面所会发生的一切，不再迷茫、恐惧、逃避。
不，那不只是我的梦，而是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
那不是我，对吗？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下，我问自己。
又是碌碌的一天，我的梦并没有对我以及其他人的生活产生影响，和前一天一样，还是那么多卷纸，一边做一边备考，然后放学回家。
Dream。2
在数学老师念出分数之前，我已经将其在心中默念了很多次。老师从一摞卷纸中找出我的，摊在我面前，“难的题不写也就算了吧，可是其他的题呢，除了选择，哪道你好好写了？你也不是这水平，这只能说明你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其实连选择题我都是依照抓阄来写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讨厌老师的教学方法，讨厌她不顾同学的意见而安排他们的一切，讨厌她对对成绩不好却希望上进的学生不管不问，讨厌她只会没完没了得布置作业却不管对错，讨厌她对上课回答错问题的同学出言讽刺••••••
“别的班这次考试考得都不错，平均分上九十了，而你整整拉下了0。53分，与第一名的班差了0。7分。?悖?鲜Σ磺竽憧悸?郑???锏狡骄?职?#8226;•••••”老师群居只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过早知道别的班的分数并做出总结。
“你这次考成这样，你以为同学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能保证让他们还跟你玩得开吗？”
刚才一直低头反省的我忽然抬起头，面对老师眼中带着点点讽刺：“老师又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她们所想？难道说老师有读心术，知道她们的心思；还是她们会读心术，能读懂老师的希望？”不，没有这句。虽然在梦里，但现实中的我清清楚楚记得当时我根本没有说这句。“老师，一次成绩不能代表所有的成绩，同学们应该不会见怪的。” (人生格言大全 www.wenzhangba.com)
老师的脸色变了变，点点头，“好，就冲你这句，老师就不计较了。卷纸晚上回去订正，明天交给我。希望你下次考个好成绩。”
默默从办公室里退出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地理老师说的：“这小姑娘平时也挺乖的，这是怎么了？••••••”
好奇怪的梦，连贯性这么强。梦中的那个人，是我，却又不是，像一个被人占用了躯壳的傀儡，被人所控制，做着不是自己所意的事。
何晴！我脑海里突然蹦出那个转学生的名字。是她，在她转来的那几天，我都在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在她给我那封信后，我又做了更奇怪的梦••••••
我想知道真相，但却怕因真相而崩溃。
一整天，我都在找她，而她似乎在躲着我，早上就请了一天的假，连个面也没有碰到。何晴，真的是她，若说以前是怀疑，那现在就是确信了。
我恐惧黑夜的到来，害怕在陷入那个梦境，怕我再也出不来了。
夜幕一点点落下，灯所发散出来的光愈发觉得亮了，我不敢睡去，就这样一直坐在课桌前，什么也不做。秒针一跳一跳不知走了多少圈，过了半夜，身体再也撑不住了，那个梦如约而至。
Dream。3
“知道明天有什么课吗？”梦境中，是一个柔和声音。“呵呵，数学，是你最讨厌的数学。”••••••
上早读课前，我就把更正完的卷纸交给了老师。第一节数学，在早读下课铃打响的时候，老师掐着一打卷纸进了教室，分给前排几位同学，其他人都是不安地敲着桌子，在看到自己的分数时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埋头在本上记着早读的状况，并不担心自己的分数。都已经知道了，还着急什么。老师昨天让我更正错题最有可能便是今天要拿着我的卷纸讲评，那样一来，全班同学不都知道了我的分数？不愧是教学这么多年的老师。
轻轻叹了一声，一张卷纸就轻飘飘地落到了我桌上。咦？这不是我刚交上去的吗？怎么又发下来了，老师这是搞什么？
整节课我都很意外，除了只字不提同学的成绩外，竟然还提问了几个不起眼的学生，及时回答得不正确，老师也是微笑着让他们坐下••••••
“姜筱。”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卷纸正好讲完，老师突然叫起来我。“你来总结一下本次考试。”
总结？怎么总结？老师这不是为难我吗？有些犹豫地在老师的示意下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本次考试题目并不难，只要细心，考到一百分没有问题。不过有些同学还是在七八十分之间徘徊，相对以前而言，还是有进步的••••••”还有呢？老师您还想让我说什么？对了，难道老师是想让我从这次考试中得到反省，反省我一个人的原因造成班级整体成绩不理想••••••“还有，其实我这次只考了26分，拉下了我们班的成绩。这次仅仅是因为有些不喜欢老师的教学方法，存在对老师的报复心理。但是今后我会努力适应，好好发挥，为班级挣回荣誉的。”一大串话，一字一句似乎都像打好了草稿，盯着老师的眼睛顺利地说下来的，没有一丝犹豫。真的••••••不像我。
一直站在班后门口的老师向前走来，“姜筱，其实光你一个人的成绩对班级影响并不大，老师就害怕你的思想，”老师忽然又叫起来班上几个平时成绩不错、和我关系又好的学生，“这次关于你考试的事，还是他们跟老师说的。以后老师若是有错，大家就尽管提出来，不要藏捏着••••••”我似乎是第一见老师那么心平气和地对我们说话，真的、太意外了。
我似乎是从梦中笑醒的。看着眼前的天花板，还在那乐着。老师变了，呵呵呵••••••脑袋突然一片空白，顿时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
老师，怎么可能？
真实性那样强的梦却在刚才发生了巨大转变，向一个奇怪的地方发展。假如刚才梦到的是真实的事，那我真么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天色还早，打开电脑，我点开了那封很多天都没有看到邮件。
“姜筱，梦魇赠与你四个梦境，助你拨开迷雾，寻到事情的真相。”
邮件下方有一个精致的图片，似乎是一个红色的阳文印章，看起来很熟悉。
梦魇？！
对了，何晴对我说的那两个字就是“梦魇”，这个图片和她给我那个信封上的一样！那天刚做过的卷纸还在手边，信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天色渐渐亮了，我望着窗外默念着她的名字心中很是不舒服。
何晴，你是谁？你到底埋了我什么？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她昨天没来学不是请假，而是转学了，全班就我最后才知道。还是数学老师对我说的，她说何晴因为家里的缘故转到了另一所学校，临走前还推荐我来当这个课代表，把原来的课代表气了个半死••••••
一整天，我都在昏昏沉沉地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同学中度过的，就算黑板上用红粉笔写的“距离考试仅剩四天”都没能让我振作清醒。可能是快到五一的缘故，精神很是不振，趁着大课间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梦到了以前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还是那样稚嫩的脸庞，那样软糯的声音。
她把头搁在我的肩上，仰着脸问我：你相信织梦者吗？他们可以改变别人的梦境••••••
不等她说完，我便将她打断了：不相信。
她的眼神顿时黯淡了，把头从我肩膀上移开，说：其实有的。那是一个集团，梦魇••••••
原来这么早就有梦魇了！
晚上躺在床上，还是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梦到的那个同学吗？她叫什么？怎么会突然间就忘了。许久，张了张嘴：
“知道明天有什么课吗？”
“呵呵，数学，是你最讨厌的数学。”
顿了一顿，又像突然明白了似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讨厌。”
她把头搁在我的肩上，仰着脸问我：你相信织梦者吗？他们可以改变别人的梦境••••••
不等她说完，我便将她打断了：不相信。
她的眼神顿时黯淡了，把头从我肩膀上移开，说：其实有的。那是一个集团，梦魇。而且，我还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我那个同学，就叫何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