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
我去天津耀华中学报到那天,校门口摆着两盆四尺高的,挂满了一尺长两寸宽的肉质扁叶植物。王师傅一边用小绳捆绑散落的枝叶,一边跟留步的师生们说,这是人们说的昙花,其实应当叫昙树;昙花每年才开一次,花期短,只在深夜开,能见到昙花的有几个人呢?
那以后的几十年,别说昙花,连昙树也没见过。今年初夏去北湾揽胜访友。旧邻居老邝留我在他家便饭。他忙饭,我走进后院,没想到在那儿看到两盆昙树。经历了大半辈子沧桑,忽遇少年时代花树,仿佛见到亭亭玉立,婆娑多姿的暗恋少女,我屏气敛神,站在她面前。
“馄饨出锅啦”,随着喊声,老邝来到后院。他说,你看得这么痴迷。吃完馄饨,这盆花让你带走。老婆说我,怎么好意思?这么大的一盆,多长时间才能长成这样?都说你的脸皮薄,今儿个咋啦,见到美色,路也走不动、老脸也不要啦。
我不管她叫骂,硬是把那盆昙树搬回家。
买了两袋鸡粪,一个大盆,移栽后放在橘子树下。保持湿润,施过化肥,移盆逐渐增加光照,肉质长叶被晒的部位略显绛红,虽经不住暴晒,似乎并不像书中说的那样惧怕阳光。 (职场励志小故事 www.wenzhangba.com)
进入八月,有片叶尖处露出一个短柄。很快,就变成一个坨锤状的花蕾。 老邝说过,昙花只在夜间10点开放。我夜夜查看。昨夜10点,开门进院,满天星斗,一片静谧,微风拂面,送来一段暗香。怎么?昙花开了?走到橘子树下,赫然见到一朵盛开的芒果般大小的白花。我忙回屋,拉着老婆出来,又去灯火通明的花痴邻家招呼,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伙儿贪婪地吸着芬芳高雅,赞叹着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丽。
人们走散了,我搬来一个小凳,坐在花前。观赏她的美丽,陪伴她度过这短暂的、孤寂的青春。
曾包着花蕾的暗红色包衣张开反曲,洁白的花瓣,显得分外安详、淡雅、冷艳。像祖父辛劳一生,枯干的双手捧着孙女洁白娇艳的面庞。空中弥漫着无尽的芳香,不俗不媚,不轻不重,像楚霸王的柔情,像贝多芬的轻音,像李义山的佳句,像费雯丽的回眸。久长轻柔,如幻如梦,透过肌肤,沁入心脾。我坐在星光里,昙花香气之中,直到老婆走来,为我披上衣服……
昙花开在叶儿上。自到橘子树下,这盆昙树已经长出十几片光亮的新叶。盼,盼明年盛开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