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秋的上午

　　 一个初秋的上午

　　 马永欢

　　 一

　　 当我在创作室正整理一组图片时，走进来一位熟悉的文友，她满面春风，生机活泼，我说：“何丽，好久不见，请坐，祝贺你高升，当上了县宣传部副部长了！哪一股风把你吹来？也好，你应该多来我们曲硐小城办，走一走，坐一坐，宣传曲硐名村。”她喜欢文学，喜欢写作，很有才气，面带微笑，是一个乐天派。她说：“马老师，你又出书了，恭喜！”她意味深长的祝贺，让我生发送书的灵感。我说：“你来的好，我送你近期出版的新散文集《四美如春》。”我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书，签了字送给她。把自己心爱的作品送给爱读书的人，是一件最美的事。

　　 她说：“今天来，想请你领一个省广播电视台的老师，她姓魏，魏老师，到曲硐一些名胜古迹走一走，看一看，我和县志办的艾明主任作陪，她两个现在在你们的领导办公室。”我说：“领导会安排的，我向你介绍曲硐历史文化名村的保护与开发的情况。”正介绍，马克辉主任叫我，“马老师，你把他们领去古村落走一走。”我说：“好的。”

　　 二

　　 我们到了曲硐老温泉，我向魏老师介绍，“这一间是老温泉的民堂，土木结构，瓦房，一分为二，右边是男池，左边是女池，中间以土墙相隔。老温泉曾是永平八景之一，是抗日战争时期所建，由国民党二十八师师长刘伯龙倡导，军民共建的。”艾明主任说：“徐霞客曾经来此，并留下诗句。”魏老师说：“门打得开吗？”我说：“女池的门锁着，一会儿，我找人开，男池的门开着的。”我们向男池走，一条狗在叫，魏老师害怕。我说：“不要怕，我上前，狗被铁链拴着的。”

　　 我们走进男池，空空荡荡，一片狼藉，上开天窗，下有垃圾。水池还在冒泡，荡起涟漪，却不清澈，缘于水底沉淀淤泥。水池冒泡，表明温泉还具有生命力，虽如此，却无人光顾，一切处于寂静状态，如破烂的房檐下的绿色青藤，静静地生长。魏老师说：“没有人来泡澡？”艾明说：“房子成为危房，哪一个还敢来。”魏老师关切地说：“还不赶紧保护修复？”我说：“一言难尽，我在会上说了好几次，赶紧修复保护，说也白说。当然，领导也许有为难之处。”魏老师说：“水池边的白色瓷砖要取掉，要修旧如旧。”我说：“这温泉最适宜泡澡。”魏老师走下石阶，用手触摸，感受水的温度。

　　 三

　　 我们来到曲硐北门口，也就是320国道边。我指着路边的一个大石碑说：“这是博南古道上任远街的标识，”魏老师问：“这石碑什么时候立的？”我说：“前几年。村子里的古道，听老人讲，北门进西门出。”她拿出笔记本记下。她问：“这青石板路什么时候建的？”我回答：“前几年。”她长叹地说：“没意思，走在青石板路上，没有古道的感觉。”我无言却无可奈何，但我心里知道什么叫古道。

　　 四

　　 我们走到罗家大院。我说：“这路边的通道，原来是罗家大院的大门，大门是木门，门上有瓦。门两边是土墙，呈八字形状。”她说：“建成这种形状，有什么寓意？”我说：“罗大人，是一种口语，是曲硐人对他的亲切称呼，他叫罗云五，从小使枪弄棒，后来赶马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马越赶越多，成为曲硐一家大马帮，简称罗家马帮。后来，他参加中国同盟会，成为光荣的同盟会会员，义无反顾地支持孙中山的辛亥革命。他年老回家后，他组织创办永平县立简易师范学校。所以，他的故居在永平、在大理、在云南都是有名的。”我们走到罗家大院的二门，即走进四合院的大门。我说：“魏老师，大门左手边的一间瓦房烧掉了，我们先到右边看壁画。”她说：“什么原因？”我说：“因电线老化而起火。”

　　 我们看壁画。壁画是古老的，是四合院高墙的壁画，居于檐口下，横幅，五幅，山水画、花草画、鸟语画。我们只能仰视，魏老师不问画里的风景，却问画与出檐的一排瓦间的相连的东西，她说：“哪是什么？”一个农村妇女说：“青砖。”魏老师说：“用途？”她说：“一是好看，二是把墙头与瓦相连，呈倾斜状，封火，以防外面起火引燃房子，这叫封火房。”

　　 我们返回大门，观光老朽的大门，魏老师仔细察看大门右边墙体下的石条，问：“这石条叫什么？”我不清楚、艾明晓不得，何丽也不知道，邻居的那一个妇女说：“芝麻石，石条面上的花纹像芝麻。”我惭愧，因为我来过多次，匆匆来匆匆去，忽略这石条的花纹，更不知道石条上芝麻的寓意。但，我忽然想到“芝麻开门”。芝麻开门，是阿拉伯的一个故事，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的一个故事，打开宝藏大门的一个秘诀，说一句“芝麻开门”，宝藏大门随即打开。也许，罗大人在建构大门的用意就是如此的，因为他家在当时，在曲硐古村是比较富有的。

　　 罗家大院的建筑结构是四合五天井，何丽悄悄地问我：“马老师，四合五天井是什么？”我也悄悄地说：“四合五天井为大理白族民居中另一种常见的型式。与三坊一照壁不同点在于去掉了正房面对的照壁而代之以三间下房的一坊，围成一个封闭的四合院，同时在下房两侧又增加了两个漏角小天井，故名为四合五天井；四坊多为三间二层(厢房、下房也有一层的)，但正房一坊的进深与高度皆大于其他各坊，其地坪也略高，多朝东、南，在四个漏角小天井中必确一个用于大门入口，设门楼，亦多朝东、南。罗家大院即为较典型的一例。中间一天井，也就是庭院，结构上采用相应的照面粱榫卯组成跑马转角楼。”坐东向西的一间瓦房被烧，其它依然，总体格局不变。

　　 在静悄悄的院子里，魏老师问：“什么时间建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民国时期。”她看着庭院里的一棵小枣树，问：“这一棵小枣树多少年了？”后来进来的罗大人的孙子媳妇说：“一百多年。”魏老师说：“你们要赶紧保护重建，这个样子，外地游客不会来。”我说：“我作为一个写文章的，呼吁了多少次，要尽快立项，争取资金，保护重建，加强管理，使之成为曲硐名村的一个重要历史文化旅游景点。哎，我说也白说，不见效果啊。”

　　 五

　　 我们边说边来到永平县曲硐简易师范学校。巧遇租户开门，我说：“前几次，我领着省州媒体的人来，门紧锁，大家长叹。”开门的他无语。

　　 简易师范学校，1932年建，是罗大人组织创办的，到如今已经83年了。三间土木结构的瓦房依然如故，成为历史建筑，成为曲硐历史文化名村的保护开发对象，正房为坐西向东，左右两房相对，正房前的土台上有一棵大树，叫银槐树，高达十多米，虽然沧桑，却挺拔而苍翠，绿树成荫，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意味。

　　 魏老师说：“你把我照一张相，”她走到大树下伫立，背向大树、背向学校，面向东方，我举起相机调试说：“向前走，走，好，以学校为背景，咔嚓，行，好美。”大树底下好乘凉，魏老师想体验一下，大树，近百年的大树，见证学校不平凡的历史岁月；学校，培养人才的基地，从基地走出的最早的莘莘学子，在红尘滚滚的世间依然健在的，已近九十华年。他们时时回忆过往的学校生活，因为曲硐简易师范学校是他们成长的红色摇篮。现如今，学校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正待保护与开发，让昔日的年华如同朝霞，重放光芒。魏老师说：“你们要赶紧保护与开发，尽快展示学校的历史文化，让世人沐浴学校的光辉。如果你们来省上争取项目资金，提前给我电话，我一定帮你们的忙。”魏老师的一番话，让我心生温暖，于是，我记下魏老师的电话。

　　 我领着他们三个到后院看看，开阔而荒芜的院子，曾经是学校的生物实验基地，曾经是学校的篮球场，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在院子上徜徉，仿佛依据我的描述，想象美好的昨天。不仅如此，他们还抬头察看学校建筑的背影。背影，土木结构的两层瓦房的背影，虽然并不复杂，老款式，却铭刻着书声琅琅的动人音符，铭刻着抗日战争时期学生兵训练抗击日寇的呐喊声，抗日的歌曲从这里唱响，飘向远方，也铭刻着不知其数的毕业学生，从这里依依不舍的走出，走向建设的家园，把火热的青春奉献给我们伟大的祖国。

　　 依依不舍，是一种浓郁的情怀。当我们四人走出院子，走到坐西向东的房檐下，魏老师把手机递给我说：“你给我照相。”机灵的她，虽然年龄与我差不多，五十上下，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显老，却显得十分的矫情，仿佛充满激情的学生，像轻盈的飞燕飞到二楼。她绽放微笑，面向东方，摆好美姿。我快速拍摄，一张又一张。此时此刻，我被她无言的行为所感动，因为她热爱历史文化，因为她热爱一所充满历史感的学校，因此，漂亮的她在此留下美丽的瞬间。这美丽的瞬间，不仅是她的一份难以忘怀的念想，也是留给我的一份别样的纪念。 (爱情日志大全 www.wenzhangba.com)

　　 纪念，是一丝深入心灵深处的印痕，却给我无限大的启迪：永平县立简易师范学校是曲硐历史文化名村一颗璀璨的明珠，过去，我抒写过她的璀璨，现在，我不仅要继续抒写她的璀璨，而且要呼吁对她的保护与开发，让她的璀璨光芒万丈，照耀南丝绸之路的重镇——曲硐，让曲硐彰显无穷的魅力。

　　 六

　　 我们在博南古道上的任远街行走，脚下的青石板路是新的，曾经的镌刻着马蹄印的古道，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古街边的古房古屋，渐渐倒下，拔地而起的是水泥钢筋丛林。魏老师看着这一切现代景观，心里感觉烦躁，说：“曲硐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我目光所及，一点历史感都没有，历史文化又在何处？不过，曲硐是回族村，回民擅长做生意，是生意场上的精英，腰包鼓起来了，洋房竖起来了。这似乎不可思议，但有关职能部门应该管一管，统一管理古村落的保护与开发，让曲硐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历史文化名村，成为文化旅游名村。”

　　揪心的她，我也同样揪心，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缕揪心的思绪，让我与她的文化之心渐渐拉近，心想一处，情归故乡。故乡，在这里，是指历史文化。

　　 我们走到清真古寺，古寺有两院，魏老师看着第一院崭新的面貌，说：“这面貌与古寺不相匹配，应该彻底拆除，重建。”她的话犹如惊心的闪电，让我心急如焚，我说：“不能拆除，你看到的是前几年粉刷的、写的、画的色彩，其实，色彩背后是古老的东西，已经上百年。这叫形式与内容不搭配，犹如一个老人，穿上新装，长满皱纹的老脸被美容，看前面，青春靓丽，看后面，老气横秋，如同秋天的古树，沧桑而坚韧。”

　　我们走到第二院，她看着古老的大殿，一缕内心的喜悦凸显在她的脸上，她问：“这大殿，什么时候建的？”我说：“民国二年。”我们四人走到大殿木门前，一排古老的木门紧闭，她抬头扫视高贵而豪华的古木建筑，问：“这些雕刻十分漂亮，内涵是什么？”何副部长、艾主任无言，我说：“我不晓得，因为我不是木匠，更不是雕刻家，也没有留意这个问题，惭愧。”她的心情犹如天气，转晴变阴，又阴转晴，并且阳光出来了。

　　 她高兴地说：“可以看看门内的风景吗？”我说：“可以看，但不能走进，如果我进，需要洗大净或洗小净，因为这是穆斯林礼拜的圣地。”于是，我轻轻推开两扇木门，她用手机拍摄，对里面的一切，她感到十分的好奇，而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好奇，缘于我从小至今在里面不知礼了多少次拜，司空见惯，一切如常。

　　她拍摄完，我关门，她随即把她的手机递给我，说：“请你给我拍照，”我说：“还是用我的照相机照吧。”她坐在大殿门前的门槛上，弄一个美丽的姿态。美丽的她进入我镜头，进入我的眼帘，咔嚓，一张、两张、三张，成为永恒的纪念。

　　 七

　　 近中午12点，要到曲硐清真美食街吃中午饭了。美食街位于连接线，连接线的南边是东西向的大理到保山高速路，北边是永平县城，南北相距大约5公里。连接线又叫博南路，这路的命名，我猜想，缘于永平的前身是博南。

　　 曲硐清真美食街是新时代新打造的一个美食景观，可以这样说，曲硐的清真美食在大理、在云南，是独树一帜的，是闻名遐迩的，不是昙花一现，而是长长久久的。因此，昆明的魏老师来到曲硐一游，品尝清真美食，品尝回族美食文化，是必须的，不可遗漏的，是心中早就挂念的。

　　 我们走出古村落，目标直指美食街，但必经经济开发区。我们坐上小轿车，我知晓不安的魏老师心中有一个念想，就是要看看曲硐核桃加工户，如何剥泡核桃青皮？如何烘烤核桃？如何敲核桃？如何分拣核桃？等等。因为曲硐是西南最大的核桃集散地，魏老师在昆明时早就如雷贯耳了，今天不看不安啊。人们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然而，在曲硐，却是另外的一个景观，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当然，曲硐也没有什么坏事。因为，曲硐时时处处涌动着一股春潮，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

　　 为了实现魏老师的殷殷期望，我在大脑里寻觅：新核桃上市，还有半个月，当然，加工核桃户是有的，那是加工去年的老核桃，因此，这种加工是不冒烟的，也就是不烘烤。艾明也知晓魏老师的心思，他一路搜索，一路寻觅，突然看见一家在加工核桃，说：“停车。”

　　 我们走进核桃加工户，魏老师拿出笔记本，一边问，一边记，还一边品尝核桃仁。加工核桃的农民工说：“这是分色，好的放在一处，不好的放在一处，好的占绝大多数。”艾明拿起一片核桃仁间的夹层，说：“魏老师，这夹层可以做一副中药，可以治疗一些病。”我倾听，感到莫名其妙，也感到惊奇，但惊奇只是一瞬间，我没有把艾明的话放在心里。

　　 八

　　 我们乘车到美食街阿巧??驼怀灾形绶梗?⑶??拇蠖?勇硎烙屡阃?？驼坏拿???徊还?锰??眩?蛭???俊⒈龉荻际茄蠓浚?ㄖ?牧隙际撬?喔纸睿?挥幸黄?撸?挥幸桓??樱?裁挥幸豢榉桨瘛２还??颐抢创耍?瞧烦⑶?系那逭婷朗常??皇茄芯靠驼弧

　　 来之前，魏老师就问我：“你们这里，最好吃的传统美食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蜡鹅肉，鹅心肝、鹅脚手，鹅心肝，昆明人叫巧克力，好吃如同巧克力，恰当的比喻，我无比的赞赏，因为我吃过巧克力，也爱吃。”

　　 艾明点菜，有新鲜鹅肉、牛干巴、黄焖羊肉、青菜、花卷，等等，就是没有蜡鹅肉，鹅心肝、鹅脚手。我们边吃边聊天，聊天的主题是清真美食文化。

　　 马世勇说，鹅之源是大雁，元朝初年，忽必烈大军攻陷大理国，于是，军队在大理、曲硐等地驻防，留居下来。在大理，大雁成群的栖息，并飞来飞去，回族的官兵想，如果捕捉到大雁，把大雁圈养，肉好吃，而且大雁的油可以炒菜、做汤，何乐而不为。于是，根据这一构想，官兵捕捉大雁，把大雁圈养，到了冬季，宰大雁。大雁的肉、心肝、脚手成为回民餐桌上的一道美食。在生活实践中，回民认为大雁是在天上飞的，而圈养后的大雁是不能够飞，其后代成为了家禽，想飞也飞不了，当然也没有想飞的欲望。从此，大雁不是大雁，而是另外一个品种。这个品种，回民叫它鹅，鹅，也就是不会飞的一种鸟。

　　 他继续说，蜡鹅是指放养近一年，关在圈里塞一个月，塞食犹如人们吃的小汤圆，是玉米面做的。到了冬季，鹅肥壮，于是宰杀。鹅肉用传统方法腌制并晒、晾，水分没有，直至滴油。这样的鹅肉，叫蜡鹅，可以装一年，吃一年。烹调有三种方式，一是煮，二是煮火锅，三是煎。当然，现在大家的生活好了，家居烹调鹅肉主要是，煮青白菜时放上一两片，煮熟的青白菜，色香味俱佳，非常可口。所以，蜡鹅，不仅是回族的主要肉食，而且汉族等其他民族都喜欢吃。至于鹅心肝、鹅脚手，要及时煮吃，在回族饭店，我们把鹅心肝、鹅脚手叫鹅下水，卖鹅下水就是一套套的卖，也就是说，一只鹅的鹅心肝、脚手，就是一套，煮好的鹅下水，摆在餐桌上就是一盘。

　　 听得入迷的魏老师说：“多少钱一盘？”他说：“一百多元。”此时，魏老师也不想什么鹅下水，而是想着煎蜡鹅肉。可是，眼前没有。她情不自禁的说：“我要吃的煎蜡鹅肉，怎么还没有来？”我一听，几乎笑出声来，但我又不好出声气，艾主任也无言，何副部长仿佛没有听魏老师的心声。马世勇说：“我叫厨师煎一小盘给你品尝。”

　　 一小盘煎蜡鹅肉来了，摆在魏老师前面。她舒展笑容，品尝，慢慢地品尝。她说：“好吃，真香！昆明吃不到这样的清真美食。”她说：“盆子上的鹅油可以吃吗？”马世勇说：“可以吃，可以拌饭吃。”于是，她专注地把鹅油轻轻地倒入饭碗里品尝。我看着她的吃相，可爱的魏老师，此时此刻仿佛就是一位美食家。在品尝的过程中，她体会曲硐回族美食，体验独特的传统美食文化。

　　 美食文化，仿佛成为初秋的一道美丽景观。是的，这道美丽景观，正在曲硐名村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