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朱天心的经典句子
●一个黄昏的下午,她眼泛泪光,非常悲伤地跑来,坐在我腿上,半天不说话。
我放下书,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等待她。
盟盟说,不想要有下辈子了。
为什么?我问。
她说,万一下辈子是鳄鱼怎么办。万一,她哽咽着强调。
我忍住笑和眼泪,昧着心告诉她,只要她这辈子好好做人,上帝会随她意思下辈子爱当 什么就当什么。
闻言她异常绝望地摇头说,根本没有上帝,那天上也是黑黑的什么都没有。
我恍惚想起幼时也曾经不能解的心事,便一字一字郑重地告诉她,若下辈子变成鳄鱼, 我一定也变成母鳄鱼,若她变成桌子,我便一定变成一张妈妈桌子。
得到了我的盟誓,她擦干眼泪,放心离去。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我不知道那些不惜花费无数让小孩勤于穿梭在各种才艺班补习班“学习”的父母为何如此不在意如此无价的生活教育,学习如何平等尊重善待弱小生命并及于其他弱势,我相信,对这价值的轻忽,日后早晚会反噬到哪怕是也会老也会弱的父母身上。 ----朱天心《猎人们》
●因为以为自己所信所爱的,是世上唯一绝对的,既相信世上有绝对的东西,便忙不迭把自己从争执烦忧的尘世中抽身而出,以身为牲,献给这个绝对吧。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虽然生活圈子比学生时代已大得多,所阅人事也不少,但是一桩桩的人事都是枯荒得令人一点都不想写,我顿时才明白以度过千遍的《庄子·逍遥游》里的话: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呆看鸵鸟又肥又壮的大腿,想着老天禄的卤鸡腿。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高大的相思树和尤加利树,把整条路给遮的凉凉绿绿的,是一种很好喝的空气。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盟盟而且完全不肯接受善泳的叔叔的热心教导,认为捷式蝶式蛙式的泳姿十分古怪,并不类似任何一种她所知道的鱼族的游法,她坚持把两手掌置于肚脐处,小小快速地摆动,认为如此比较符合她眼中以腹鳍拨水的鱼儿们。
我不免想起一位过去的好友,她的丈夫就是在潜水时丧命的,但听她说,发现丈夫遗体的人描述,当时的他,一定是正被游过跟前的一群美丽的鱼群所惑,以致忘了压缩空气筒可支撑的时间。
……他的临终表情,是非常愉悦快乐的。
我担心,学会游泳之后的盟盟,终将会如鱼入大海,一去不再回。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临进门,我偷偷回头,看他缓步走下山坡巷道,都不像其他猫族走墙头或车底,他昂首悠闲走在路中央,潇洒自在(抽着烟?)我一时想不出有哪个人族男性比他要风度翩翩。 ----朱天心《猎人们》
●正因为它只有一次人生不能重来,才那么值得珍惜、不想草草敷衍随俗度过,我们不过帮它在这生存竞争密不透风中卡出一点空间,由它自在成长它原该有的样子。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谁说猫无情呢?猫有时候的离家出走是因为好奇,好奇外面的世界,但是她是会回家的。可惜,现代社会太多的捉猫人,毫无独自生存经验的家猫才不能回家。 ----朱天心《猎人们》
●我喜欢拿破仑,喜欢得自己也不晓得是为哪般。崇拜他的人,可以背出他的日记和每一句名言;爱他的人,可以清楚地数说他的每一个战役和每一个情人的名字。我什么都不行,只能偷偷地躲到一个角落里,每一分每一秒地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家宝埋在桃花树下,那是还未到清明,风一吹,花瓣便随我的眼泪闪闪而落。现在已浓荫遮天,一树的桃儿尖已泛了红,端午过后就可摘几个尝尝新了。
我常在属下无事立一立,一方面算计桃儿,一方面伴伴坟上已生满天竺菊的李家宝。 ----朱天心《猎人们》
●往往,天空一有飞鸟掠过——通常只是台北郊区最常见的麻雀、家鸽、绿绣眼、白头翁,也有几次是大冠鹫在高处盘旋——我在盟盟眼里清楚看到她的心随之一动,满满是言语无法表达的渴慕,我看了总会莫名伤恸,恍悟原来所养的是一只野生小动物,只是一朝不慎落入我这个文明人手中,因此我很想纵她归山,或放她展翅飞去。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我怕富贵荣华一梦,更怕仍爱此梦太分明。 ----朱天心《击壤歌》
●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当站在中国的本位去学习吸收西洋的知识。既是要读五经四书以为根本,而以分别的眼光去学西洋的知识,如此才能生出我们自己的新思想。 ----朱天心《击壤歌》
●看书的时候 我爱与古人们闹成一堆,替他们猜血型。像曹植 虽说他任性而行,不事修饰,饮酒不节,看着是B型,但是他有“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哀怨,而且他会因为曹丕对他的劝见猜防而抑郁发疾而终,他是A型的。荆轲则一定是B型的,因为刺秦这样一桩大事,他也可以壮烈的那样糊涂。徐锡麟也是B型,因为他有些是无头苍蝇,东弄弄西跑跑,但是我好喜欢他的夜骑危墙观星象,真真是个少年啊。本来我是很怕太炎先生的,想他是个没有青春过的人,不过他既然欣赏得了徐锡麟的浪漫,想来他还是位可爱亲人的老先生。韩愈必是O型,因为他上言谏迎佛骨入宫,因为他不恤生死以斥佛老,因为他以发扬圣学为己任。 ----朱天心《击壤歌》
●也谁叫十五六岁就是那样呢? 总以为那一两年就是一辈子一生,分秒不肯有任何一点的委屈迁就,不肯为明天的一个考试而损失掉一个好风日里红砖道上的黄昏浪荡;一个追那落日不上时边顿觉是千古的惆怅,完全忘了它明天、天天还是会再升起的呀!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跟乔在一起时,我才第一次了解浮生若梦的意思,原来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往往都是那样虚幻不定的。
当下我不敢看乔,我不相信世界有真正美好持久的事,所以我不敢正视它。
我看着乔,那熟悉的模样,总还是止不住地要惊心。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与小童交朋友,原也只等她带酸意的一句话:“红粉知己!”
欲仙欲死,原就是这般的感觉。
我多愿做个茫然无知的小女孩,不要名,不要利,只要生生世世在乔的手中转出一个又一个阳光的夏天。 ----朱天心《击壤歌》
●我们活在一个太平坦、没死角、声音传送毫无阻拦的岛屿上,曝露在强大绵密的资讯天网里,任何一种有趣的声音才起来,不是迅速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大声音里,就是被主流声音吸纳并改造,一点机会也没有,我们所能有的,其实只是一种重复性、装饰性的新奇而已,其间不是完全没有某些有趣的、有潜质的东西,但轻轻的浅浅的,且如朱天心所指出的:“好,好得全都一样;坏,也坏得全都一样。” ----唐诺《世间的名字》
●我只但愿,同样作为地球上的过客,我们彼此容忍,互不断生路,至于生死祸福,自己碰到自己担(其实我们流浪猫的生命通常只有二三年),这,会是一个梦想吗? ----朱天心《猎人们》
●原来所有引游人偷情的最大基底是没有下一刻没有明天没有未来甚至潜藏的是死亡和暴力,像螳螂像黑寡妇蜘蛛,交合与吃掉对方同时发生。 ----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妈妈说,我的爱情必是建立在一见钟情上的,因为那是惊艳、是缘。我的丈夫则必是要能让我崇拜至死的。妈妈剁着菜看我一眼,笑笑的说了很多话。细水长流?我好惊异,我一直不晓得当初和爸爸私奔成家的妈妈也会讲细水长流。我不懂得的,我以为感情当是一桩让人欲仙欲死的事情。 ----朱天心《击壤歌》
●所以,我们(与盟盟同居一屋顶下的众大人老人,爸爸唐诺、大姨天文、外公外婆)当然不打算做同样的事,不想,也不觉有权利那么做,那么在你尚且不知老天交给你的是颗什么种子时,你就二话不说在它才要绽开枝桠时就忙着拿起剪子把它修剪成和其他行道树一模一样,万一,万一它是株高可数丈的水杉呢?或美丽的牡丹?或一茎自在的小草?所以这并非矫情,我们觉得能做的就只找个有阳光雨水之处,松松土,除除草,埋下种子,保持关心、好奇、宽容,和想办法欣赏吧。
这过程,也有善意的友人对我们的都没照章行事(学才艺、上补习班加入升学竞赛)直言:“孩子人生只有一次,你们有权利用来遂行己意对抗主流社会吗?”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我们从不求日日保暖 ,不求人族宠幸, 从不奢望妈妈兄弟们可以永远聚首,就像每天晚上这社区一户户人家灯光亮起时的那种情景,那种噢我知道了,幸福的感觉。 ----朱天心《猎人们》
●一对没打算离婚,只因彼此互为习惯,感情薄淡如隔夜冷茶,如冰块化了的温吞好酒,如久洗不肯再回复原状的白T恤的婚姻男女。 ----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
●我很怅然地发现,除非我们偕她山中海边的真正离群索居,以规避一切有形无形的体制及其所携带的价值观与必然的被形塑,不然她已经缓步趋坚地开始了属于她自己那一带的社会化了。
缘此种种,我不免像前人丰子恺哀悼其子瞻瞻的真挚童年的失去一般,企图借此机会以笔留下一些什么。 ----朱天心《学飞的盟盟》
●他在人世里这样委婉驯良地匆匆行过,很叫人为之思省叹息的。 ----朱天心《二十二岁之前》
●我最讨厌的批评家就是这些懒惰不负责的,才看看东西就随便给别人扔上一顶帽子,要不就是自己先握了一把尺,用这把尺不变应万变地来量作品,实在量不进去的就是不对不好。作品本身是有机体呀,这样把它当机器来拆拆弄弄的,仅能坏了文章,即使批评家对它是誉多于毁,而且批评家本身的文章也不是创作了,对于这些坏批评家,送他们一首诗最恰当:“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笑未休,尔曹名与身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朱天心《击壤歌》
●他们从开始好像就没有热恋过。她下了课,或是空堂到他房子去插把花,帮他洗洗衣服,要不就着他小冰箱里的剩面包煎个蛋夹着吃,她也就只会这些了。可是她喜欢那种感觉,里里外外忙碌的样子,然后他倚在沙发里,玩牌算命,吐吐烟圈,眼睛有时跟跟她走,只有这种时候她会有些怦然心动,她才能懂得一点点他的爱。 ----朱天心《采薇歌—爱情》
●唉,人要老好久才死。 ----朱天心《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