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华东军大——战士的摇篮 （上）苏州甘泉06

　　第三章华东军大——战士的摇篮

　　（上）苏州甘泉

　　一嘉兴——杭州——苏州

　　六、战士蚊帐当舞裙

　　军大文娱生活也十分丰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学员去市里看次电影。在苏州时还参加过全市运动会，我们中队除了参加团体操练，还上演了一个“叠罗汉”的节目，是郦中队长教的，我全都参加了。但军大的文娱活动主要是配合学习、思想改造的需要而安排的。

　　例如预科后期进行阶级教育开展忆苦活动。那些天全中队都笼罩在一片沉闷凄苦的气氛中，人人都拉起一张苦瓜脸不敢打趣说笑。可是军大学员全生长在城市里，既能读书，家里总不至于赤贫，所以中队里找不出什么苦大仇深的人，不过，这是任务，经过摸底还是选出了几个忆苦典型。在中队忆苦会上，一位同学哭诉了日本鬼子对中国老百姓的奸淫烧杀，她母亲就是受到日本鬼子的蹂躏，觉得无脸做人而悬梁自尽的，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没有享受到母爱，她边诉边哭，大家也跟着哭。另一个女生忆的是她自己的受苦经历，她二十好几了，中等个子，黄皮肤，胖呼呼地，目光滞呆，面无表情，说话声音很低，她好像是孤身一人，当过尼姑，流浪过街头，曾无数次地被人强奸蹂躏，她讲述着每一次的经过。我听着听着心里窝起了火，觉得她这算什么苦，都怪她自己太蠢才落到这种地步，谁让她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厮混在一起呢？不会躲远点，不会逃跑？我不耐烦地听着，看看同学们都抹着眼泪认真在听，我只好漫不经心地坐着挨时光。

　　会后碰见指导员，她问我对忆苦会有什么感想，我心里憋着的气话正好全倒腾了出来，指导员很忙，不置可否地说了声“是吗？”就匆匆忙别的事去了（后来听说这位同学也被劝退回家了）。

　　为了配合忆苦教育，提高阶级觉悟，校部特邀请华东军区文工团来苏州演出歌剧《白毛女》和话剧《九件衣》，组织二总队学员轮流观看。军区文工团演出水平很高，引起了轰动。

　　我小时侯在老家看的都是才子佳人的古装绍兴戏（越剧），从未看过反映真实生活，揭露社会矛盾这类重大题材的现代戏，看了顿觉耳目一新。全场学员都屏息静看，被那一幕幕缠绵悱恻的血泪深仇感动得呜咽抽噎，甚至哭出声来，可见文学艺术感人之深。

　　参军第一年的年底，大家都很想家，有的甚至提出过年要请假回家看看。总队领导就决定以团为单位召开元旦文娱联欢会以安定大家的情绪，要求各班准备节目，从中选拔去团里会演。我们班当然不甘落后，渴望有个像样的能拿得出手的节目，“还是徐?v华上去唱支歌吧。”同学们提议着，我一口拒绝，我知道一个未经培训的人只能在台下瞎对付，上不得正台的，我没有这个胆量。

　　几天过去了，节目尚无头绪，急得我睡不好吃不香。正无奈间，班里小陆悄悄对我说：“徐?v华，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快说，什么主意？”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我上高中时跳过一个少数民族舞蹈，只不过记不得很清楚了，要不，我们就跳那个舞吧？”小陆，杭州人，中高个子，身材苗条，眉清目秀，性情静恬，平时不多言语，想不到她还藏着一手呢。我一听，喜上眉梢，乐不可支，当即表态说：“好！我们就出这个节目，由你负责教，中间忘掉的地方也由你瞎编一点加进去，把舞蹈从头至尾连起来，反正少数民族舞蹈人家不懂，看不出来的。”她欣然同意。

　　我和班长、小陆三人立即商定人选，班里个头相当，身材窈窕，长相秀丽的人只有四个，我的海盐小老乡倪芷芬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四人太少，气氛单薄，六个？八个呢？搭进几个难免高矮胖瘦参差不齐，最后决定，既然顾不上人头的整齐划一，干脆全班十二人一起上！同学们听了就像一锅煮沸的水饺似的欢腾了起来，都心往一处想，群策群力地解决着迎面而来的一个个具体问题。首先定好排练时间，一致同意每天中午和晚饭后悄悄地在伙房隔壁的大阁板上练，大伙边唱边舞，劲头十足。

　　快学会的时候考虑到了服装问题，穿着黄军装跳少数民族舞多么不协调！会大大削弱演出效果的，这迫使大家动开了脑筋。用家里带来的被面做裙子吧，一算全班仅有八床被面；用发的白床单吧，可是战士用的单人床单很窄，横起来做裙子，管了下身管不了上身，上身又穿什么呢？“有了！就用发的白蚊帐做吧。”一位同学提出了新主意，嗨！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蚊帐呢！太棒了！蚊帐又薄又软，做成长裙子上下身全遮上了！可是蚊帐要拆开，再做成裙子，谁会呢？“那怕什么！我晓得怎么做，先把蚊帐顶拆掉就成了个园筒子，（战士蚊帐很小没有门帘）上面穿根带子卡脖子，中间穿根带子卡腰身，下摆再纳上几层褶子，一条裙子就出来啦，这事交给我就行了！”班上一位大姐姐痛痛快快地揽下了活，并当场说定了两个帮手。 (经典爱情语录大全 www.wenzhangba.com)

　　可是头上呢？一律齐耳的头发太秃了，配不上这条裙子怎么办？大家又七嘴八舌动起了脑筋，扎条毛巾吧，像个陕北老农民，太土，扎个花箍吧，冬天哪有柔软的柳条？小陆说他们以前跳舞戴过六角形小帽，是否可以试试，几个同学立即去中队部找来一些纸箱牛皮纸，待小陆做出个样品，大家就动手模仿起来。

　　裘式均共收了三角六分钱的班费，买来各色绉纹纸和电光纸，在小陆指导下剪花边、扎花朵，裙子的领边，下摆都饰上了花边和小花，真的很美。

　　“呀！裙子，帽子都有了，可我们的脸一个个都像黄脸婆似的和身上头上的色彩一比，不是太惨淡了吗？总要化妆一下吧，”又是个新问题。班长裘式均已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节目，她一不做二不休，中午又去买来一小袋痱子粉及一张大红纸，将大红纸裁成十二块，每人发一块，充当胭脂口红。

　　这边十二班的同学忙得像办大喜事似的，个个喜气洋洋，正值肤色健美的豆蔻年华，脸上稍稍涂上点粉彩就够抢人眼球的了，再换下穿了半年的粗布军衣，穿上新颖亮丽的演出服，能不自我陶醉吗？而房间另一头的十一班就没有什么节目，冷冷清清，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不得不投来羡慕的目光，她们没辙！

　　我们的节目入选啦！要代表中队去演出。

　　联欢晚会在苏州某剧院举行，校部文工团还送来几个精干节目助兴，其中有《兄妹开荒》、《活捉老蒋》及独唱等。团里男同学也排了不少节目。

　　几个节目演过后，突然，灯光全暗，舞台上天蓝色背景幕布中央投射出一块银白色弧光照着幕前站立的一位陕北姑娘，一看便知那是女高音独唱。她穿着深蓝色布裤，蓝底小白花短袄，头上盖一块蓝色红边小方巾，背后一条明晃晃的大辫子直拖腰间，看着十分洒脱。她自信地侧身伫立在弧光中央，静候乐队拉过门……。

　　她？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阳……一出来……嗳嗨嗳嗨……嗨……。满山……红……哎呀咿呀嗨……。”

　　一首《翻身道情》头几句高亢嘹亮又婉转悠扬的歌声像山巅倾泻的瀑布，激昂，亢奋，扣人心弦，剧场里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这铿锵有力的歌声在起伏，在回荡……。

　　“旧社会……咱们受苦的人呐……”随着歌词的展开，她越唱越有劲，真是太美了，我还从未听过这般高水平的独唱呢。她，中等身材，圆圆脸，似乎相识又觉陌生，她会是谁呢？哦！想起来了！她叫童国英，原来也是我们中队的学员，在杭州集中时临时开的晚会上她就上台唱过，她曾是音乐学校的学生，长得水灵，天生一付好嗓子。进入预科后，常见她追随在指导员身旁，缠着要求送她进文工团，说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在钢琴伴奏下唱歌，后来就见不到她了。哦！原来她真进了文工团，经过短短几个月的培训，俨然像个专业演员了，无论唱腔或舞台形象，和过去全然不一样了。

　　我心里充满了对她的爱慕和钦佩，暗暗祝贺着她的成功。我似乎生来就喜欢欣赏别人的光鲜之处，或有知识有能力，或有才华有专长，或诚信厚道，或务实求新，不论哪一方面的长处，甚至长得美丽英俊，我的直觉都能发现并喜爱他（她），尊重他（她），愿意向他（她）学习。我虽然也爱好歌舞，但尺短寸长，各有所限，我明白自己的局限，从来没有过当演员的欲望。

　　轮到我们的节目上台了。我们跳的是个少数民族山乡少女情歌舞，有很多耸肩动作，边歌边舞，轻盈欢快。没有乐队伴奏，出场时自己嘴里哼着节奏明快的前奏曲，排成一队，左手搭在前面人的左肩；右手下垂，随着一下一下的耸肩动作，整齐活泼地走上舞台。在变换各种队形时，我偷眼望见前几排正中的丁指导员高兴得两颊绯红，正笑着向身旁的一位领导说着话，一面还向我们舞台上的人指指划划。从一张张凝神观赏的笑脸中，我们知道台下人喜欢我们的节目，于是跳得更自然更流畅了，反正不是专业舞蹈队，只要我们动作整齐、活泼、悦人耳目，能得到全场人的热烈鼓掌就算演出成功啦！

　　次日，去照相馆每人照了一张穿白色舞裙的全身相片，再写上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给家里寄去，就算向父母亲拜年啦。

　　元旦后迁往南京，每班一间办公室大的地板房，睡地铺。地上铺了十二个铺位，中间仅剩下够一人走路的狭小通道，夏天如再挂上十二顶蚊帐，其拥挤和闷热可想而知，于是，我们又将已经拆掉的十二顶蚊帐拼在一起缝成了一个与房间大小相仿的大帐篷，进门就脱鞋钻进帐篷，睡觉、学习讨论、活动全在里面了，既新颖美观，又舒适透亮，好有味道！这次，我们接受教训，事先请示过领导，做成后，中队领导没有说什么，于是，有的班，甚至别的女生中队也学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