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之后，互道珍重 ｜婵琴
01
初夏的午后，和平姐在车上聊天时，发自内心的笑了。她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只是这些年很少看到你笑。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她是我认识了十三年的老友。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形，办公室被琳琅满目的美妆饰品堆积，她站着办公，热情与我打招呼。人非常干脆、果断，言谈中不失温柔。那是她创业的高峰期，人显得异常忙碌。
之后我们又陆续见过几次面，也介绍了彼此的家人给对方认识。彼时，我们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年轻人的世界多了自由和欢乐。我们经常四口人一起羽毛球，去不同的餐厅聚餐，有过短途的旅行……我们仿佛上辈子见过，此生遇见，毫无生疏，不自觉的成为了各自的朋友，也共同度过了很多欢乐时光。
若干年之后，因为我历经的人生变故，我们两家相聚的时光已成为记忆。我再也没有勇气回想曾经的美好，也无从幻想，若曾经继续，我们是否依旧如先前般那么美好。
愉悦时光之后的再次见面，是在我举办的私人追忆及新书的发布会上。她拿着我的书，和我拥抱，泪流不止。我抚摸她的后背，一时间尽然不知如何安慰她。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了一位年轻女性内心的慈悲与柔情。
我们之间无所血缘与亲情，但却胜过血缘之外的情感。我们相识那一年，她不到中年，我始终天真。
期间，她见证过我无邪快乐的时光。我见证过她叱咤风云的商场打拼。如今我们因缘际会走向不同的路，也成为了新人。
这些年，我看她越发活得通透与率真，从容与知性。终究是活出了气象的女性，我对她总是心生敬重。她曾对我说，“虽然天各一方，但心中总有一根隐形的红绳让我们相互牵挂，每每念起，心中有无法言语的体验和感动。灵魂相遇怎能用一个情字来形容”。
说这些话时，我们日渐老去，见面的次数也越发稀薄。或许是因为彼此历经各种人世变迁与动荡，更加能理解隐秘内心的历史，使得我们在各自心中都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02
离开不到半月左右，小朋友的身材已经变高了，面孔也日渐变得成熟，有了小学生的模样。我从外地办完事回家，他在小区门口等我。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他的头东张西望，应该在那等了好一会儿。我下车和他拥抱，不知为何，瞬间击中我内心的柔软，眼泪好像要溢出，但还是笑着和他牵手，一起回家。
偶尔我会想，人老去的标志是什么，一是喜欢听戏，其二大抵是流眼泪。
记忆中的老外婆，年老之时，每次我回家看望她，她于人流熙攘的车站送走我之后，经常泣不成声，像孩子一样哭泣。那一刻，我懂她的脆弱与无助，但却始终无力给到她任何安慰。
那些肆无忌惮的眼泪，流露出她的内心。而曾经，她是那样的刚强，无所忧虑。当生活将它从此地带到彼地，内心失去了根基，她也成为了一位被搁浅于孤岸边的老人。之后所有岁月的虚度与茫然，印刻在她布满沟壑的面孔及微弱复杂的内心深处，延续到了日常琐碎的人、事、情里。
她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眼泪，是病榻于床半年之久，无力言语时。那次我与她道别，看到了她眼角渗透出的泪。那是我见过的她最后的一滴眼泪。
再次见面，我们已是天地相隔。我只能偶尔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看到她曾经的模样。老了的模样。
“那些未曾流出的眼泪犹如未蜕去的外皮，遮蔽了我们内心的悲伤和渴求。”当我再次翻开一本旧书，阅读到这句话，似乎也读懂了我的老外婆及自己。
为什么从来没曾掩饰或克制自己的眼泪，大抵是我们需要清醒明了自己内在的悲伤与渴求。一如逐渐老去、此刻的我，越发清晰感知到了心的日渐溶化，变得清明。
所谓清明，大抵是如实接纳，不再有那么多执着，也不想被各种困惑所干扰。
03
看到一些人事，想到人在年老之时，都需要为年轻时的任性、惰性、无知、傲娇……这些心性存在过的缺陷而买单。不管你曾是身居高位，还是出身低微，无一例外。重要的是那一刻，你已无力再改变自己，及周围的一切。这些因生活带来的历练，是教训，也是回应。
我所能想到最好的方式是，在年轻之时就开始有意识的自我克服与改变。它可能会使你在短期内感受到痛苦与不安，但若你能在那一刻直面它，并具备信念克服某种不舒服，或许能换来心性的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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