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3）

　　光明把这些软垫全拿过来，又借助于几张轻巧而易于挪动的靠背竹椅，煞费苦心地搭成个洞穴。他藏身在这儿，把耳朵贴近地板，谛听大地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听见门打开了，赶紧销声敛息，生怕被人发现；但是，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拖开靠背椅，软垫纷纷跌落在地。

　　"淘气鬼，你要惹舅妈生气啦。"

　　"舅妈别生气，我没做什么坏事情。"他说。

　　舅妈弯下腰将软垫抖抖干净，一只只放回原处。她说：“乖乖的，舅妈带你回家。”舅妈找了他最新的衣服给他穿上。

　　这是一九八五年，光明五岁半。舅妈原以为孩子一定会提出一些问题，结果压根儿没提，这一来，她预先准备好的回答也就不用说了。

　　"噢，我忘了。舅妈，妈妈身体好了吗？" 在舅妈把他抱出客厅，老到厨房的时候，光明问了一句。

　　"***妈身体很好，也很快活。"

　　"哦，我真高兴。"

　　"***妈已经去了，你再也见不着她了，她也不再有痛苦了。"

　　光明没听懂舅妈的意思，问道 "为什么见不着了？"

　　"***妈已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舅妈的眼泪掉了出来，光明虽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跟着哭起来。舅妈这一哭可真动了感情，难以自禁；她一把将孩子紧搂在怀里。她心头隐隐生出一股怜悯之情：这可怜的孩子被剥夺了他在人世间唯一的爱，那种自古至今纯属无私的爱。眼看着非得把他带他到陌生的环境里，真有点叫人心疼。可怜的小家伙，还有一只脚就是畸形的，走路腿还有点瘸，从此他就这么孤苦伶仃地活在人世上，想想也可怕。孩子的母亲临终将孩子托付给自己，可自己已是四个儿子的母亲，日子的艰难可以预知。过了不多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舅舅正等着见你呢，"她说，"我们要回八角庙的新家了。"

　　"打现在起你要跟我一起过日子了，光明，"舅舅说，"你愿意吗？"

　　光明在过年的时候，曾和母亲在舅舅的家里呆过一阵子，所以对舅舅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

　　“愿意。"

　　"你得把舅舅妈看作自己的父母，你亲爱的妈妈把你托付给我们照管了。"舅舅不善于辞令，这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他一得到妹夫妹妹车祸的消息，就立即和妻子动身前来中心镇。他一路上没想别的，只是在担心要是妹夫妹妹果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就得负起照管她儿子的责任，这辈子休想再过什么太平日子。他年逾半百，结婚已经三十年，妻子已经生了四个儿子，到了这把年纪，他可不乐意家里凭空冒出个小男孩来。五个男孩子 ，那可要把这身老骨头榨干不可。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带上这个小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