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4）

　　舅舅不善于辞令，这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他一得到妹夫妹妹车祸的消息，就立即和妻子动身前来中心镇。他一路上没想别的，只是在担心要是妹夫妹妹果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就得负起照管她儿子的责任，这辈子休想再过什么太平日子。他年逾半百，结婚已经三十年，妻子已经生了四个儿子，到了这把年纪，他可不乐意家里凭空冒出个小男孩来。五个男孩子 ，那可要把这身老骨头榨干不可。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带上这个小家伙了。

　　孩子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小脸蛋蓦地红了起来，但是他没吱声。过了一会儿竟然嘤嘤地哭起来。

　　就在前一天，舅舅了解到妹妹从来不善于当家理财，也不懂得节衣缩食，量入为出，妹夫挣下的钱，差不多全从她的指缝里漏掉了。到现在，一切开销付清之后，几乎没什么剩余，为由留下的这套房子，三千块卖给了这里的邻居。他原本想把着房子留下来，等光明长大好原回这里独立门户。可是一想到这孩子还有残疾，如何能在这里的依靠那块薄田维持生计。在几经辗转反侧之后，这个纯朴的舅舅明确了孩子的出路，那就是一定要上学，好好念书，脱离土地，靠脑力劳动吃饭。这笔微薄的房款，将作为孩子的教育费用。然而，孩子在独立谋生之前，单靠这笔钱来根本无法维持生活教育费用。所有这一切又怎么同光明讲呢，而这会儿他还在一个劲儿哭鼻子。

　　"我们马上就得动身，因为还有设多事情要做。你要是想要点父母的遗物留作纪念，你可以留下几件，其余的东西全要卖掉，现在你快快地吃完饭，然后挑去吧。"

　　光明匆匆地吃了一小碗米饭，下了桌子，在房子里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他走到爸爸妈妈的卧室门外。虽然谁也没告诉过他别进去，但他总有种感觉，似乎自己不该贸然闯入。光明怀着几分畏惧之意，心儿怦怦乱跳不止；同时却又有那么几分好奇，驱使他去扭动门把。他轻轻地旋转门把手，似乎生怕被里面的人听见，随后把门一点一点推开。他在门槛边站立了片刻，最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屋里显得很幽暗。梳妆台上放着妈妈的发梳和一把带柄小圆镜，一只小盘里有几只发夹、一张他自己的照片，还有一张爸爸妈妈的合照，床铺理得整整齐齐。光明打开大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他一脚跨进柜子，张开手臂尽可能多地抱了一抱衣服，将脸埋在衣堆里。衣服上温馨犹存，那是爸爸妈妈的味道。屋子里那种陌生气氛顿时消失了，他恍惚觉得母亲只是外出了，待会儿就要回来的，而且还会给他带好吃的糍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