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14）
体育老师很年轻，他这时突然感到很困窘。他本能地想对光明表示歉意，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粗着嗓子冲着其他孩子嚷了一句：“喂，孩子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呀？还不快走！”有些学生早已出发，留下来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你最好跟我一块儿走，“体育老师说，“你不认得路，是吧？“
“我走不快的，老师。“
“那我就走慢点，“老师微笑着说。
这位红脸膛的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说了句体贴的话，一下子赢得了光明的好感。他顿时不再感到那么难过了。
可是大课间的时，那个叫张锦州的男孩却把脑袋瓜伸进光明的跟前。
“嘿，把你的脚伸出来让我们瞧瞧，“他说。
“不，“光明回答道。
“别对我说不字，“张锦州说。“快来，陈树，帮我摁住他。“
班里的男孩子们一听到叫唤，立即将光明围了起来来，伸手想去拽下那只畸形的脚上的鞋，但光明紧紧揪住不放。
“你们干吗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光明叫喊道。
张锦州抓起一根小棍，敲打光明那只紧抓着鞋子的手。光明大叫起来。
“你干吗不把脚乖乖地伸出来让咱们看？“
“就不让你们看。“
绝望之余，光明捏紧拳头，对准那个折腾自己的孩子揍了一拳，但是，他势孤力单，张锦州一把抓住光明的胳臂，死劲反扭着。
“哦，别扭别扭，“光明说，“胳臂要断的。“
“那么你老老实实别动，把脚伸出来。“
光明抽搭一声，吁了口气。张锦州又把手臂扭了一下。光明疼得没法忍受。
“好吧，我伸，我伸，“光明说。
光明伸出了脚，用一只手脱掉了鞋袜。张锦州仍旧抓住光明的手腕不放。他好奇地打量着那只跛足。
“真恶心！“陈树说。
“厄，呸，“张锦州不胜厌恶地说。
“哎哟，模样儿真怪，“另外一个光明叫不上名字的男孩子说着做了个鬼脸。“它硬不硬？“
他心怀恐惧地用食指尖碰碰那只脚，好像它是个有生命意识的怪物似的。突然，他们听到上课铃声响了。他们赶紧把鞋子扔还给光明，像兔子似地一溜烟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锦州喊着光明，但光明再没有理会。他用紧紧咬着牙关，怕让人听到自己在啜泣。此刻他暗自流泪，倒不是因为挨了揍，身子疼痛，也不是因为让他们看了自己的残足，蒙受了羞屏，而是恼恨自己懦弱，这么经不起折磨，最后竟乖乖地把脚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