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徘徊（34）
王鹏用手托着腮帮子，好让自己的心思全部集中在自己要说的话上。
“画家从所见事物中获得某种独特的感受之后，身不由主地要想把它表现出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反正他得用线条和色彩来表现自己的内心感受。这就跟音乐家一样。音乐家只要读上一两行文字，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映现出某种音符的组合，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几个词或那几个词会在他心里唤起这一组或那一组的音符来，反正就是这么来着。这些例子说明批评纯属无谓之举。
我们作画时是由里及表的——假如我们能迫使世人接受我们的眼光，人们就称我们是大画家；假如不能呢，世人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我们并不因此而有所不同。伟大也罢，渺小也罢，我们才不看重世人的这些褒贬之词哩。我们的作品问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那是无关紧要的；在我们作画的时候，我们已经获得了所能获得的一切。“
张钰听了这席话，不由得也窥测了一下未来。他仿佛见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尖刻、孤僻、粗野、默默无闻，仍死守在A城，他同自己过不去，也同周围世界过不去；他愈来愈狂热地追求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尽善尽美的艺术境界，却拿不出什么作品来。近来，有个想法搞得张钰心神不定。既然人生在世只有一次，那就切不可虚度此生。他并不认为只有发迹致富、名扬天下，才算没枉活于世，可究竟怎样才无愧于此生，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应该阅尽人世沧桑，做到人尽其才吧。
张钰之所以在是否继续其艺术生涯的问题上游移不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希望让自己的一生年华白白虚度掉，甚至像司马红娜一样走入死胡同。
晚上，江北喝多了酒，抓着张钰说，“母亲弥留之际，他坐在床沿，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偷偷地打腹稿，默默记下她弥留时的脸部表情、她临终前的遗言。除了观察，没有其他的情绪，自己的感情都喂了狗了？“
他说：“哦，我亲爱的老弟，要是你想做个正人君子，就千万别当艺术家。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我有个朋友，为，不惜粗制滥造些无聊低俗的作品来骗取钱财——唔，这表明他是克尽孝道的好儿子和履行父亲职责好爸爸，但这可不能成为粗制滥造的理由。他只能算是生意人。真正的艺术家只能让自己的亲人吃糠咽菜。
张钰陷入了沉思。江北为了能用用文字将人世给予他的情感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竟不惜牺牲一切：舒适的生活、家庭、金钱、爱情等等，这还真了不起。可他觉得自己就没有这种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