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爱未央(1)
魏屹终于从一所医科学大学来到A城的一所康复中心实习。在六月份的最后一天,魏屹带着父母给下的三万块的血汗钱,经过繁琐的报名签到,他拿到一张两人共住的单身公寓房间的钥匙,在一幢光线暗淡的房子里找了个安顿之所。
魏屹发现自己要上班的第一天就要协助医生做一台关于腿股骨头坏死的更换手术,手术于十一点开始。大约九点半光景,他穿过康复中心的马路,往手术大楼走去,心里有点紧张。一进手术楼,就看见张贴在布告栏里的几份通告。魏屹安闲地望着这些布告,竭力摆出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态。一些年轻小伙子三三两两地走进大楼,他们一面叽叽呱呱闲聊,一面沿着楼梯朝地下室走去,那儿是学生阅览室。魏屹看见有几个实习生在四下闲逛,怯生生地东张西望,想来这些人也和自己一样,是第一回来这儿的。待他看完了一张张布告,发现自己来到一扇玻璃门前,屋里面好像是个陈列馆。反正离手术还有一个多小时,魏屹便信步走了进去。里面陈列着各种病理标本。不一会儿,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小伙子朝他走过来。
“嘿,你是新来的吧?“他说。
“不错,“魏屹回答道。
“也是腿部手术实习?”他问。
“不错,“魏屹回答道。”
“你知道腿部手术室在哪儿?十点半了啦。”
“咱们这就去找找看。“
他们从陈列馆出来,进了一条又暗又长的过道。过道两边的墙壁上漆着深浅两种红色。他们来到一扇写有“手术室”字样的房门前,里间的各个房门均有标注,在准备室里魏屹发现里面已坐站了五六个多人,都是实习生。
梅医生走了进来。他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头发已染上一层霜。他开始点名,然后来了一段开场白。他的嗓音悦耳动听,说话时字斟句酌,似乎颇为自己这席言简意赅的谈话暗暗得意。他提到一两本书,建议学生买来备在身边,还劝他们每人备置一具骨架。他谈起手术时口气热烈:这是学习外科的必修课目。魏屹聚精会神地听着。
“今后你们有许多沉闷乏味的东西要学。“他在结束自己的开场白时这么说,脸上挂着宽容的微笑。
那个在病理标本陈列馆同魏屹搭讪过的小伙子,站在魏屹身边,他们抽空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他来自云之南,叫谭贝贝。
一进手术室,魏屹立即闻到的那股冲鼻子的涩味儿。习惯性的捂住口鼻。谭贝贝说“福尔马林的混合味儿,这股味儿我们很快就会习惯的,久而不闻其臭嘛。”
手术室很宽敞,墙面的上半部是娇嫩的苹果绿,下半部的护墙板则呈深暗的赤褐色。沿房间的纵向两侧置各放着一张病床,都和墙壁交成直角。病床上躺着已经做好和正在进入麻醉状态的病人。
魏屹打量着面前的病人。四肢瘦得脱却了原形,肋骨全都鼓突了出来,外面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大概六十五岁左右,脑壳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不多几根失去了光泽的头发;双目闭合,下颚塌陷。气氛真有点阴森可怖。他朝谭贝贝望了一眼,只见他脸色煞白。
“这滋味不好受吧?“魏屹问他。“病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令人恐怖的东西,他们说不定真有一股蛊惑作祟的邪劲儿呢。”
随后,医生要魏屹拿起手术刀和镊子,动手将股骨从大腿外侧处打开,并说“嘿,当心点,别把那动脉血管伤着。“
站在对面一个实习生小声说:“这个人的动脉似乎长错地方啦。”
“动脉总是长错地方的,“梅医生说,“所谓标准就是相对的,具体到个体的时候都有或多或少的偏差。“梅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