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中心的不归路（下）
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到达环球影视城，案发现场十分混乱，部分媒体早已接到消息守在影视城门外。
案发现场，崔皖菱面目狰狞的躺在躺椅上，嘴唇发紫，身上还穿着拍戏的深红色古装，想必死得很痛苦。
法医正在给尸体做尸检。刑侦小组的同事们正在收集案发现场的物证，对在场工作人员进行审查、访问。
“何队，根据现场的了解，死者生前喝下一杯柠檬水后便开始全身抽搐，随后便窒息身亡，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死者口里有股很浓郁的苦杏仁味，对杯中残留物也进行了初步检测检测，应该是氰化钾中毒没错了。”老Q向何队报告着现场的情况。
“阿泽，现场工作人员排查有结果吗？”
“是，场务人员说，有可疑的对象，是一个中年男子，前两天临时招进来的杂工，柠檬水是他发下来的，这个人只填了身份证号码，查了下是假的，现在人找不到了，剧组有监控，可以调出来看看。”
“把监控录像带带回警局，还有现场所有机器的录像带，无论原盘也好拷贝也罢，都带回来一份。”
“是，何队。”
下午七点，市警察局里，刑警大队侦查小组正在对环球影视城的命案调查结果展开讨论。
根据现场监控的显示结果，确定一名嫌疑人，也就是现场工作人员指认的临时工，身份证姓名都是假的，嫌疑人工作期间一直带着一顶白色鸭舌帽，监控完全拍不到正面，执着打扮也毫无特色，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长衣长裤，鞋子也是黑色布鞋。
“老Q，你们几个看现场拿回来的摄影机录像带，仔细找一找，务必找到嫌疑人正脸的画面。阿泽和大熊，你们调取影视城周围的监控，还有附近道路的监控，找到嫌疑人的去向。”
“这次的死者是著名演员，媒体群众都很关注，我们顶着的舆论压力比之前的都大，希望大家拼尽全力，务必今天能够行动抓人。菜头，跟我去法医那边取尸检报告。”
“是，何队！”
阿泽和周恬坐在电脑前，看着一幕幕的现场拍摄画面，每当镜头扫过嫌疑人的时候，就会定格一下，但是每次定格，都没有拍到面部，连侧面都没有。
周恬知道，阿泽一到这种紧张、困惑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咬指甲。
“不是，我总觉得….这个人..非常眼熟。”阿泽闭眼细想着，他确实觉得视频里这个身影总觉得在哪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恬见状，不再打扰，继续盯着电脑看着。
两个小时后，何队和菜头也回来了，办公室一度陷入常有的紧张氛围。
晚上十点多，侦查小组的成员依旧在盯着视频看着录像，电脑前的警察们，不知道滴了多少次眼药水。
凶手似乎摸清了附近街道的所有摄像头，一时半会还真的查不出凶手出了影视城后去往了哪个方向。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继续。”凌晨十二点，何队看着疲惫不堪的组员，这种状态更是无法破案了。
他搭着何队的顺风车回了家，将近1点了，今天的案件还不断在阿泽脑子里回荡，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录像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泽回到家，看着客厅还在看电视的父亲，或许又在等自己回来吧。
“爸，说了让你别等我了，早点睡吧。”
父亲只是慈祥地看着自己笑了笑：“吃了吗？桌上有你最喜欢的田记烤鸡。”
“不了，我明天再吃吧，我先洗澡了，你也快去睡吧。”
阿泽走进浴室，看着洗衣袋里堆满了衣物，他弯腰抱起那堆衣服，丢进了洗衣机，准备倒入洗衣粉的时候，他怔住了。
他拿起洗衣机里最上面的那顶白色鸭舌帽，莫名的恐惧感袭来，他太熟悉这个款式了，他今天在录像带里看了不下百次。
阿泽拿着鸭舌帽，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会的，或许是同款也说不定，可是，父亲从来都不戴帽子，不会，不可能这么巧的。
他翻了翻洗衣机里的衣服，除了自己的衣服外，也就只有父亲的工装了，工装上赫然的印着“凯日化工厂”的标志。
“化工厂…”阿泽拿着父亲的工装，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父亲在化工厂工作，获取氰化钾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阿泽甩了甩头，他瞬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不可能是父亲，不可能是那憨厚老实的父亲所为。
他放下脏衣，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客厅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父亲，电视里正在播放当红的综艺节目，父亲盯着电视，哈哈大笑。
“爸，这帽子是你的吗？”阿泽假装镇定地问道。
“嗯？”父亲听见声响，转过头，那张笑脸还半挂在脸上：“哦，那是我们厂里发的，最近室外工作比较多，遮阳的。”
说完，父亲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综艺节目。
父亲如此坦然自若的解释，十分合理，他瞬间觉得安了心，是啊，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父亲呢？
阿泽把帽子放在洗脸池旁边，继续往洗衣机里倒进洗衣粉，盖上了盖子。抿嘴抬眉了下，是自己想多了吧。
洗完澡，阿泽便上床休息了。
夜里，阿泽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时不时的想起监控录像里的身影，他不愿把这身影和自己的父亲联想到一块，但是，总是情不自禁的就这么想了。
凌晨五点了，依旧没有睡着。阿泽起身，想去客厅喝杯水，这夜，就当熬了个通宵吧。
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父亲的房间门微微打开，房里的灯光依旧。父亲还没睡吗？
阿泽轻轻走过去，推开门，父亲不在房间，一眼瞟到床沿，可以看见床底的边缘露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上面挂的锁被打开了。
阿泽皱了皱眉，这个铁盒子，在他高中那年也曾见过，那时候他好奇想要打开看看，被父亲愤怒的夺过去，还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16岁的阿泽当时以为盒子里装的是父亲的积蓄，父亲担心自己品行不良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可当下，那个生锈的铁盒，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促生着阿泽的好奇心。阿泽缓缓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他取下小锁，打开铁盒，因为生锈的缘故，还费了一番蛮力。
阿泽仔细的瞧着盒子内的东西，有很多发票，有一张是商场的发票，购物内容是一辆玩具汽车，阿泽不禁鼻头一酸，这是他小时候最贵的一个玩具，求了父亲很久才答应自己买的。
低头间，瞟到了滚落到床脚的一个白色小药瓶，他捡起药瓶，打开看了下，里面还残有粉末状的余渣。
阿泽的脑子瞬间炸开了一般，他不确定瓶内是什么，但是他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慌乱的继续翻盒子里的东西，在一张张纸的最下方，他又看见了一个已经白的发黄的小卡片，上面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阿泽拿起身份证，那是一张一代身份证，翻过边，身份证的照片还是黑白色。可当他看到身份证姓名是“何丽雯”时，阿泽震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自己的女朋友曾经对他提过无数次的十年悬案死者，他太清楚了。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左手拿着白色药瓶，右手又拿着何丽雯的身份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阿泽脑子嗡嗡作响时，家里的门发出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是父亲。
阿泽起身，呆呆地走出了父亲的房门，他看见父亲正蹑手蹑脚的关门，待父亲回头的那一刻，两双惊恐的眼睛总算是对上了。
父亲看了看阿泽手里的东西，慌张的跑了过去，想一把夺过来。
“别过来。”阿泽对自己的父亲发出了警察般的语气，他举起左手的药瓶，看向父亲：“告诉我，这是什么？”
父亲张着嘴巴，喘着气，他不说话。
“这又是什么？”阿泽苦笑地拿起了右手的身份证：“为什么你会有死了十年的何丽雯的身份证？”
父亲依旧说不出话来，他眼睛开始微微发红，表情十分痛苦。
“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阿泽瞬间走到隔壁的浴室门口，把头往里伸了伸，他是想去看看那顶白色鸭舌帽还在不在，果然，已经不在了。
“是去销毁证物了是吗？你的帽子？还有你的黑色长衣长裤，是不是？”阿泽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父亲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沙发脚。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却依旧一言不发，满脸的无奈，满脸的歉意。
“你的儿子，是个警察，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警察的，我想抓坏人，你如今让我怎么办？让我亲手抓了自己的父亲吗？”
阿泽低吼着，愤怒的情绪使他的脸变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阿泽，我不为难你，抓了我吧。”
父亲闭上了眼睛，仰头靠着沙发边，他难辞其咎，该来的，终究会来。
最后，阿泽亲自给年迈的老父亲拷上了冰冷的手铐，在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翻出了被父亲扔掉的证物——黑色的长衣长裤，和黑色布鞋，还有那顶白色的鸭舌帽。清晨六点，阿泽带着父亲，来到了警局自首。
审讯室里，何队坐在犯罪嫌疑人的对面，老Q坐在旁边做着笔录。
何队拿着自己妹妹的身份证的手不停颤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必须亲自审讯，十年了，没想到是自己的爱徒带着他的父亲来投案自首的，太讽刺了。
何队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了下情绪，身为一名资深的刑警，审犯人的时候不容有一点情绪。
“姓名。”
“江永昌。”
“年龄。”
“54。”
“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来问？”
何队把那个白色药瓶和身份证都递到了江永昌面前，经过化验科的验证，药瓶里的粉末状物体就是氰化钾没错了。
江永昌把拷着手铐的手从桌子底下抬了上来：“我自己说吧…”
“十一年前，我所在的工厂破产，当时厂里无数名员工违规解聘，并且没有分到一毛钱的职工安置费，家里的经济来源就这样断了，阿泽的母亲也跟我离了婚。”
“两个月后，阿泽在学校附近，为了救一个被一群小混混欺负的同学，被那群混混们打成重伤，这傻孩子第二天还若无其事的去上课，结果晕倒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送到医院的时候，肺部严重感染，有生命危险。”
“医药费不高，可是我真的拿不出一分钱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我选择了一条不明智的路。那天我走了很远很远，我走了差不多五六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我碰到了何丽雯，”
“我看见她从澡堂门口出来，我看见她在数钱，我看见了钱….我本来只是想要钱的，我不想杀她，我真的不想杀她。可是她一叫我就害怕了，我真的不想…..”
江永昌再度陷入情绪激动中，脸上一道道皱纹的沟壑里，都填满了泪渍。何队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希望以此来保持冷静。
“我拿了那沓钱，还有她的钱包。我把她的东西锁在了一个铁盒里，我逼迫着自己忘记，我昧着良心的过了这十年的光阴。当阿泽出院时，他告诉我他想当警察，他说他想把那些坏人统统抓起来，让他们受到惩罚….我支持了他，我有时候甚至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把我抓进来，这十年实在是太煎熬了。”
“直至一年前，他告诉我他恋爱了，女朋友叫恬恬，是他们队长的侄女，他告诉了我恬恬的母亲的故事…那一刻我觉得，我的报应来了，它终于是来了。”
“我很害怕，可我又同时期待着东窗事发，我希望我这么多年来的罪恶感快点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始终没有勇气来自首。”
“直到两个月前，我看电视报道，市长陈英红，也就是崔皖菱的母亲，涉嫌贪污罪被捕，我看着电视上的报道，我才知道，就是这个市长，当年贪了我们工厂2个亿的资产，其中包含着1000多万的员工安置费。”
江永昌开始激动起来，他攒紧了拳头，时不时的敲着桌子。
“1000多万，在她贪污的那2个亿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她贪污的这1000多万，无疑是拿走我们这些下岗工人的最后一滴血啊，她害了了多少个家庭，多少下岗工人因为没有钱去自杀，没有医保只能病死在家里，那一年里，这个城市的自杀率，不高吗？这都是这个市长干的好事。”
“所以你又杀了她的女儿是吗？又一条人命，一条无辜的人命？”何队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中年男人，他同情他的遭遇，可是他不能理解一条人命在他手上肆意的结束。
“我前几天看到报道，说陈英红很有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那一刻我就失心疯了，我不甘心，她昧着良心做了这么多坏事，害了这么多人，凭什么无罪释放？”
“我知道崔皖菱没做错什么，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她母亲拿着我们不计其数的救命钱，供着自己女儿在国外读名校，开豪车，住豪宅，我就抓狂。我后悔，我又不后悔，我真的很想让陈英红试试这个滋味。我感觉我比之前更煎熬了，因为我知道崔皖菱有多无辜，可是我…..”
“何队，我能不能立即执行死刑？”江永昌的眼神里，突然散发出一种求死的欲望。
“我本来是想自杀的，可我没那个勇气…..”
审讯室单向镜的另一间房里，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周恬和阿泽清清楚楚地见证了这一切。
阿泽站在门口，无力地用手撑着桌子，周恬趴在桌子上，埋头痛哭。
尽管小小的监控室不过八平方，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条银河。
周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泽。自己交往了多年的男友，居然是自己杀母仇人的儿子，荒谬的是，杀人的理由，是为了给自己男友治病。
她曾经多么感谢阿泽的父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与自己相遇，那现在呢，是不是要感谢一下江永昌当初不顾一切的把阿泽给救回来了，尽管江永昌杀了自己的母亲？
阿泽又该如何面对周恬。他曾经那么心疼自己深爱的女友，和自己师父的遭遇，谁又曾想到，凶手正是自己憨厚老实的父亲。
而自己的父亲，即将入狱，或许是死刑，或许是无期。
他身为一名警察，应该秉公灭私，应该嫉恶如仇，可是，父亲是为了自己才杀的人，父亲是为了自己另一个身份，他的儿子，才杀的人。
他开始责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跟人打架，如果当初没有多管那份闲事，父亲不会被迫去抢劫杀人，恬恬也不会失去母亲，何队也不会失去一个妹妹…他多恨这场蝴蝶效应导致的后果….
他越来越感到自责，他捂了捂自己通红的眼眶，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审讯室。
第二天，周恬请了假，阿泽一早来到警局，直接走向刑警队队长办公室，向何队递交了离职申请。
“阿泽，你父亲的过错，不该揽在自己身上，你是个大公无私的好警察，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一切的…”
何队揪心的看着自己的爱徒，他看得出阿泽彻夜未眠，尽管案情跟自身也有关联，可是何队心里看得很清楚，阿泽是无辜的。
“何队，我想好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岗位上胜任，我更加无法面对恬恬。我是大义灭亲了没错，可在我自己心里，我是个不孝子，我知道忠义难两全，或许我离开对大家都好，包括我自己。申请我递了，希望领导批准。”
“师父，对不起，也很感谢您，谢谢您这么多年来的栽培和信任…”阿泽向何队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他走出办公室，同事们纷纷抬头看向阿泽。他红着眼巡视了一周，又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的照顾….”
老Q径直走到阿泽面前，用力的抱着他。
阿泽闭上眼，努力地把眼泪咽回去，他回忆着这间办公室，回忆着这些年当警察的过往，他依旧很热爱这份职业，惩恶扬善是他从小到大梦想。
可当自己亲手给父亲考上手铐的那一刻，他的热爱再也撑不起这份职业，他觉得无力，他看到手铐会害怕。
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充满着无声的哀嚎，窗外的乌云诠释了一切氛围。
两个月后，江永昌被判死刑缓刑两年。
周恬依旧在警局里工作，她已经慢慢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在阿泽辞职的第二天就一直在找他，可是阿泽的电话早已换了，家也搬了，阿泽在躲着她，躲着过去的一切。
她每天看着阿泽坐过的座位，那个办公室里唯一有阳光采进来的位置，很想他。
她习惯性的趴在阿泽的座位上休息，睁眼闭眼之间，都是遗憾。
“阿泽，如果你想通了，就回来吧…”
周恬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向明媚的窗外，喃喃自语。
金色的阳光让她闭上了眼，在这温柔的午后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看见了阿泽，他穿着一身警服，那对如剑般的英眉，如朝露般清澈的眼眸，在此刻似乎比往常更加清晰，他快步地走向自己，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轻轻的晃了晃自己。
“恬恬，别睡了，师父要来了。”
- -第194个原创故事- -
END
∞
【滑动灰色区域，有你错过的精选故事】
▽
小河边的弃婴（全）
他为女儿锒铛入狱（全）
逃不脱的深渊
逃不脱的深渊（下）
那个女人X 冷淡
那个女人X 冷淡（下）
女人丑不要紧……
女人丑不要紧……（下）
那一次，真痛！！！！！！（全）
她的猫
她的猫（下）
渣男鉴别指南
渣男鉴别指南（下）
要命的偏方
要命的偏方（下）
别死，你会后悔的（全）
故事好不好，姿势很重要
扫描二维码，我就是你的人了
∞
给小心心让小西加个鸡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