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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是个什么谷丨第一章 天天天蓝

2018-06-23 09:00:59 作者:虎皮妈的夜航船 阅读:载入中…

硅谷是个什么谷丨第一章 天天天蓝

  硅谷的天真真蓝,这点比杭州强,程悦欣盯着机场的落地大玻璃下了结论

  这天蓝得清纯、蓝得理直气壮,远处淡近处深,携裹着白云,像明信片上ps过的图。虽然已经在夏威夷看了好几天蓝天,但程悦欣此刻还是望着飞机场外愣神。张思禹说,那张经典的windows桌面图,也就是在这附近什么地方拍的。找一天一定去那儿拍张一模一样照片,MSN space上发一遍,blogcn上再发一遍,程悦欣想得欢欣雀跃。

  午后一点,名不虚传的加州阳光照进了奥克兰机场。程悦欣斜斜倚靠在自己红色行李箱上,一边用夏威夷地图扇着风,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张思禹从传送带上搬下第二只行李箱。张思禹背心已然湿掉一片,程悦欣看在眼里,从包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替他抹着额头,半埋怨半撒娇说:“跟你说不用跑不用跑,你看,行李刚刚到。”张思禹还处在新婚蜜月兴奋中,看着妻子纤巧白细的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激荡。

  “飞机刚停林锐电话就来了,”张思禹顺势捏住程悦欣的手,“这会儿他车大概已经绕了三圈了。”程悦欣抽出手,娇嗔着用另一只手上的地图拍了张思禹一下,嘴里笑着说:“讨厌。”

  林锐的车子围着机场绕到第五圈,终于接到张思禹的电话。车方停,就看到穿着红花衬衫的张思禹拖着两只大箱子碎步小跑地朝他而来。平时不苟言笑的张思禹不光穿得像朵花,现在笑得更像朵花,整个人都透着春风得意风骚

  但张思禹没什么好看的,林锐的视线掠过他朝后面望去,只见一个白白瘦瘦穿着同花色大红连衣裙女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得近了,才从白色宽檐太阳帽的下面,露出一张瓷娃娃一样的脸来——秀气挺拔鼻子,翘嘟嘟的嘴唇,细长的丹凤眼弯弯,总含几分笑意。林锐咧着嘴下车帮忙张思禹放箱子,一边朝他肩上捶一拳,低声笑:“行啊你,回国俩月,可算搞定茶包了。”

  茶包,就是Trouble,麻烦

  张思禹回国向程悦欣求婚,是林锐怂恿的。林锐说:“你既然offer搞定了,就早点把你那个茶包接过来,省得她三天两头闹。”

  那时候情人节,程悦欣又在闹别扭,先明示暗示别人都有男朋友送的礼物和花,就她没有。等张思禹淘宝上买了花送到,程悦欣依旧还发脾气:“淘宝上买花有什么用啊?我要的是人,我要人呵护要人陪啊!”发完脾气MSN就下线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张思禹。第二天一看,程悦欣的MSN签名档改成了——“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然后对张思禹的消息闪屏一概不回。

  张思禹叹口气:“接过来哪里那么容易?总得先结婚吧?结婚的事,总要双方家里慢慢商量吧。”林锐不屑一顾:“哦哟,你这猪脑子!你现在工作都搞定了,还不赶快把你们的事也定了?你那未来岳父岳母什么人不知道?是,你是挺好的,堂堂伯克利的博士前途无量,人也一表人才,但人家不满意啊。这种公务员家庭女儿从小栓在身边,管得是服服帖帖。最好从小到老,让他们从头管到脚。甭说来美国,动物园人家都不乐意让她自个儿去!你们异地这两年,这二老可没少费心给茶包介绍相亲对象吧?可不就等着拆散你们俩么?”

  介绍相亲对象的事张思禹知道。每次程悦欣断然拒绝后,就会找他闹一闹,哭诉一下自己的不安全感,对未来的不确定。张思禹很受用,觉得,女朋友虽然爱作,但是有底线,是坚定爱着自己的。心底里,他说不定还是喜欢程悦欣这种小女儿姿态的。作代表她在乎他,需要他。于是他每次悉心去哄时,心里总有一种作为男人被需要的满足感。

  车开上了高速,程悦欣望向窗外的眼睛渐渐灭了光彩。她嘟哝道:“这就是硅谷啊!”张思禹正在和林锐交流夏威夷租车事宜行程安排,没听清楚程悦欣的话。从副驾驶转过头来问:“你说什么?”程悦欣嘟着嘴,指着高速旁边连绵起伏但却黄不拉几的荒山:“你看这山!”张思禹解释:“哦,夏天硅谷是旱季,所以山都荒了。到了冬季下雨,这些山都会绿的。”

  林锐却听出来了程悦欣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是吧,我第一次来美国跟你想法一模一样!以前在国内,印象里的美国,不是拉斯维加斯就是纽约,想着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么,总得搞点腐朽堕落的纸醉金迷吧?结果来了以后一看,我操,哪里有一点灯红酒绿的意思?整个一大农村啊,我连河北省都出了吧!”程悦欣是杭州人,从小到大没出过江浙沪包邮区。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听到京腔,立刻被林锐会跳舞的语音语调吸引住了,捂着嘴笑起来。

  林锐继续侃侃而谈:“禹嫂,知道硅谷为什么叫硅谷么?”

  程悦欣心里很不喜欢禹嫂这个称呼感觉菜场里卖鱼的。但她知道这是他们的习惯,林锐张思禹胡金柱三个人,互相称哥,对着彼此的老婆朋友就称某嫂。张思禹被叫成禹哥,自己只好是禹嫂。

  这个称呼慢慢再去改吧,程悦欣心想,刚见面不熟悉,别显得自己太搞。于是回答起了林锐的问题:“硅谷就是个城市名字吧?”

  “那多没意思?”林锐得意地说,“硅谷不是一个城市,是一个地区,就跟长三角一样。硅谷硅谷,是因为硅是半导体芯片的原材料,硅谷就是做半导体芯片起家的。当然现在啊,像google啊、苹果啊这些公司都在硅谷,就跟硅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有种说法叫硅谷去硅。不过不管怎么说,硅谷一直都是全世界科技行业圣地。禹嫂,您这是来朝圣了您!”

  程悦欣思索了一下,摇着前排张思禹的肩:“苹果就是你送我ipod的那个公司是么?”张思禹点头:“对,他们公司今年也做手机了,出了一个叫iphone。”“我知道!”程悦欣欢呼起来,“我们处长有人送了他一个,说是香港带来的,屏幕上可以直接按。上面有个游戏好玩了,好多蚂蚁,直接甩屏幕玩,比贪吃蛇好玩多了!”

  张思禹和林锐相视一笑,说:“就知道你们小女孩喜欢,我之前还在和林锐说,iphone在占领商务市场肯定拼不过blackberry。黑莓手机更适合商务形象,iphone就是时髦玩具。”程悦欣鼓着脸,表示不服气:“我就觉得iphone挺好的,我们处长说,还可以拿他直接回邮件呢!”“现在手提电脑那么方便,谁会用手机办公?”张思禹没放在心上。

  程悦欣被反驳了很不爽:“我出国前两天看波士堂,请的就是你们公司的老板,那个叫黄什么什么的。他可说了,以后人们娱乐、办公、看电影,所有所有都会在一个手机上,是什么移动什么终端!你别欺负我是文科生,什么都不懂!”

  张思禹从后视镜里看过去,程悦欣脸鼓鼓涨红,眉头紧皱,像是真生气样子,赶紧服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好好好,我老板说的都对!”林锐补充:“嫂子,你也是他老板,所以你说的,也都对!”

  阳光闪亮,程悦欣一心想看清楚初来乍到的硅谷模样,但二手丰田上的冷气不足,车里不一会儿就弥漫着温热的昏沉。林锐打了几次空调没打上去,对张思禹说:“禹哥,你这车也该修修了,空调太破了!”

  这辆快十万迈的二手破车虽然现在是林锐在开,但却是张思禹的座驾。林锐有辆中看不中用的红色野马,拉风是拉风,但根本装不下行李箱;胡金柱的车更破,后备箱小,更重要的是他怕耗油。所以平日里三个人接送机都开张思禹的车。

  “不修啦,我们要换车,是不是张思禹?”程悦欣推着张思禹的肩膀。张思禹回国求婚时,亮了自己的offer letter,一年9万刀,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70多万啊!加上态度诚恳,把林锐操刀的求婚感言背得滚瓜烂熟,彻底征服了程悦欣父母和大小姐本人。

  70多万,想换什么车不能换啊?程悦欣愉快地想,周身在磨白的无纺布里放松下来。昏睡过去的前一刻,依稀听到前座还在争辩。

  张思禹说:“我想看看civic和camery。”

  林锐说:“靠,怎么又是东方神车,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别听柱哥的,他一天到晚就是小市民美丽,油耗油耗……”

  夏威夷蜜月累了,坐飞机也累了,迷迷糊糊地,程悦欣就睡了过去。梦里脚步浅浅深深,自己似乎依旧在毛伊岛上,又似乎还在西子湖畔。面前有一片湖或海,水面波光粼粼,远处有人在唱听不真切曲子。蓝天,薄烟,篝火,断桥。颠簸再颠簸,摇晃再摇晃,好像看了一场昏昏沉沉的电影。等被摇醒,所有虚幻梦境变成了张思禹真切的脸:“悦欣,咱们到了。”

  程悦欣按按太阳穴,挣扎着下了车。等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有一栋二层小洋楼,红色瓦顶,奶黄色的墙,一段四五步的楼梯通向一扇木制的大门。门旁边,有个大大的飘窗,窗前站着一个穿睡衣短发女人,看着五十来岁,正面表情上下眼打量自己。

  程悦欣拉拉正在搬行李的张思禹,张思禹一看,低声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上海房东。”

  程悦欣也猜到了。张思禹一直对她说,冯品芝这个房东精明,难搞,经常为一点水电费来为难他们。知道程悦欣也要住进来,冯品芝很是不开心

  她的意思,好好的房子怎么现在住了那么多人!当年租给他们三个,是看着他们都是单身学生,方便清静,也不开火。没想到一个拖一个,现在变成三对了,其中还有个大肚子。这就不划算了,她吃了大亏。脸耷拉了几个礼拜,最后一家涨了五十块房租才算作罢。

  程悦欣的家教,是小心谨慎面面俱到。于是进了门笑盈盈,拿出两盒夏威夷巧克力和一串绿水晶手链来:“您就是冯姐吧,张思禹老提您,说您可照顾他们了。我们从夏威夷特地选了这个绿水晶送您,他们都说绿水晶是夏威夷幸运石,能带来好运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冯品芝的脸色松动了一下。客气了两句,就在窗前阳光下端详起了绿水晶。

  冯品芝想:这个斯斯文文的小女孩识相,杭州到底是大城市,离上海也近,就是比乡下来的强。冯姐,这个称呼一出口就让她舒服,比那个郝会会傻乎乎嘴一张喊“大妈”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冯品芝心里满意,于是似笑非笑说了句:“小程是吧,欢迎你来,我这个人很随和的,但丑话说在前面,我这里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你们今天累了,先搬行李吧,我就先不奉陪了。”

  冯品芝前脚刚施施然地回房间,郝会会后脚就从厨房大呼小叫地迎到门口:“禹嫂,你可来了!你家禹哥盼得呀,这两年张口闭口我们茶包怎么怎么了,今天我可算见着了!”

  郝会会微胖,梳一个乱蓬蓬的马尾,身上围着个洗得发白的围兜,肉鼓鼓的脸上颧骨处两大片对称的晒斑。肚子在围兜下傲然突出,让人分辨不出是本来胖还是4个月的身孕。

  她说漏了嘴,把林锐私底下叫程悦欣茶包的事抖了出来,张思禹吃了老大一惊,紧盯着程悦欣的脸色。还好程悦欣累了,没仔细听,脸色如常。郝会会也没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一把夺过程悦欣手上的包和袋子热气腾腾地把程悦欣送到了客厅沙发上,随后就扯着大嗓门去和林锐争着提箱子。

  程悦欣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眼前的一切——沙发、电视、厨房、墙壁上挂着的画。虽然过去两年和张思禹skype连线时经常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但身处其中,还是有一种陌生感。

  我真的到美国了么?程悦欣暗暗问自己。

  正在这时,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响,从楼梯上下来一个穿着一个汗衫背心的男人。瘦瘦的,170出头个子头发乱糟糟,戴着眼镜皱着眉,嫌恶地望着郝会会:“吵吵,吵吵,一天到晚就听见你吵吵!跟你说我下午还要去实验室你早上让我好好睡觉,就听见你那破锣嗓子!一天到晚只会吵吵吵!”郝会会放下手上的活,满脸堆笑,轻声细气:“哦哟,我忘了,把你给吵醒了。”张思禹赶忙打圆场:“柱哥,不好意思,是我不好,吵醒你了,柱嫂都是在帮我拿东西。”

  背心男看着张思禹一愣,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哎哟,你度蜜月回来了啊!”朝客厅一看,果然看到端坐着的程悦欣。

  胡金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身体微弓,面色涨红,一溜烟地原路蹿了回去。等再下楼时,背心外套了一件格子衬衫,头发也梳理过了。他推了推眼镜,朝着程悦欣伸出右手,薄薄的嘴唇一张:“你好你好,我叫Fred,是张思禹的室友,我也是伯克利的。”

  程悦欣想笑。她早就听说张思禹有两个室友,除了林锐,另一个叫胡金柱。

  胡金柱比张思禹林锐他们还大个七八岁,三十五了,生物的博士后,网上最新代号叫“千老”,寓意千年老博士。张思禹林锐都管他叫“柱哥”,程悦欣本来想跟着叫,没想到柱哥却报了个英文名字出来。程悦欣一边跟他握手一边向郝会会看去。果然胡金柱顺势指着他老婆:“这是我太太,Maggie,就是张曼玉的那个Maggie。”

  郝会会是实在人,大手一挥:“别听他的,啥卖鸡啊,我叫郝会会,你叫我会会,柱嫂,都行,随便叫。”她刚咧开嘴哈哈,却看到了旁胡金柱恨铁不成钢的注视。讪讪地,把剩下一半豪爽的笑咽回了微凸的肚子里。

  程悦欣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等张思禹上班发工资了,就搬出去,这么点地方住那么多人,吵都吵死了。程悦欣又下了一个决心。

  以上,就是2007年,程悦欣到硅谷后,所有的第一印象。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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