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美丽的坚强叫缺憾

　　作者：戴敬哲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通往我家的那条小巷的一侧长出几株蜀葵，我们这个地方叫它“花饼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叫法，却无从考证，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它的种子很像我们北方人爱吃的饼，又扁，又圆，有黄豆般大小，中间黑黑的最厚实，越往边上越薄，还有点像我们北方人擀的饺子皮，密密实实的围坐在一起，待到包裹它们的那张外衣由绿色变成土黄色，彻底成熟后，那形状看上去，就更像我们当地的一道美食--“肉饼”了。

　　记忆里，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认识“花饼花”了。它特别好成活，耐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来形容它一点不为过。只要播种一次，往后每年，它都会如期绽放。况且，它对播种的季节、土壤也没有要求，只要把种子散在地上，随便盖上点土，一场雨水过后，就开始生长了。有的根本就不用播种，哪儿天，太阳公公垂爱，多给些阳光；风婆婆仁慈，准许搭了顺风车，它便效仿蒲公英妹妹自己出去安家落户了。所以，在我们这儿里“花饼花”是非常普遍易见的花，学校、工厂、机关大院、街头巷尾、犄角旮旯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没有札枝，只有一根主干，叶子爬满多半高后，就是一朵一朵的花了，有点“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趣味。“花饼花”的花朵分单瓣和重瓣两种，绽放后如汤碗大小，形似牡丹又像月季，夏天是它们恣肆绽放的季节，以粉色居多 ，还有红的、白的、黄的，竞相妩媚。水土肥沃些的地方，能长过成人的头顶，矮的也会过人膝盖。伴着淡淡的馨香，很是赏心悦目，饶人喜爱。

　　通往我住处的小巷虽说不宽，但很长，又僻静。清晨，我常常在此做些晨练活动。一日，突发奇想，若是整条巷子能长满“花饼花”该有多好， 便开始有意去采集花种，恰巧又遇到种植这几株“花饼花”的老爷爷，向他吐露了心扉，才知道，春天播种的“花饼花”，当年是开不了花的，只有在秋季或者夏天种下，经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待到来年的夏天，它才能开花，一场稍大些的夏雨过后，是最适合播种了。很快，这些“花饼花”的种子就开生根发芽，露出脑袋的两片嫩绿，很快又迎来第三片、第四片……，最初的那几片嫩绿的叶子，也慢慢地变成了墨绿。寒秋日渐袭人，我们早已添衣加被，每次进出小巷，我总会刻意瞅上几眼亲手种下的这些长出不久的“花饼花”小苗，开始为它们担心，担心它们能否熬过北方冰天雪地的严冬。

　　过了霜降节令，各种树木的叶子基本已是落光，只剩下枝干，光秃秃的屹立；小巷两侧的杂花野草，也早已枯萎和泥土蹂躏的面目全飞。这些长出不久的“花饼花”却面不改色的拥有着自己的绿，一夜的寒霜，清晨骄阳斜洒，看上去更加绿的楚楚动人。我开始思考，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命？它多像北方的小麦，在漫长而灰暗的冬季，在万物都已调零，没有一丝生命的时候，它毅然傲立，给大地留下一抹绿，给人们带来一片视野上的享受。茫茫白雪，银装素裹，徒步悠静巷陌，突然，墙脚趴着一抹透着几丝寒意的绿色映入眼帘，连同几滴被冻僵的雪水，晶莹剔透的挂在绿绿的叶梢，更显的这抹绿灼灼妩媚，这便是，我在立秋时节种下的那些“花饼花”的幼苗。人们常常用“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句名言来赞美拥有坚强、坚韧品格的优秀人才。梅花的栽培不易撑握，要有特殊的生长环境和种花人的一番精心照料，才能换的梅花扑鼻香。顿觉，眼前这小小的“花饼花”，是何等让人钦佩。在这苍茫的凄凉境界，它虽没有梅花如火如荼般的热烈和扑鼻的幽香，仅仅这一抹绿，便使人眼前一亮，顷刻间充满生机和活力。

　　为它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春姑娘的脚步终于近了，明媚的春光，和暖的春风。我种下的那些“花饼花”开始继续的生长，这时，田野里的小麦已经喝过农民伯伯浇灌的第一场水。我的“花饼花”仍旧在墙角默默的持续着它的成长，不会有人给它施肥、浇灌、松土、除草，听天由命的长吧！那些叫不上名子的杂草灌木，也使出浑身解数，开始跟它们抢夺地盘。

　　几场春雨过后，齐刷刷、绿丛丛的从小巷一侧的这头一直布到那头。一个一个绿色的花骨朵也悄悄站上枝梢，这抹无垠无边的绿和背后发灰的老墙像水墨画般镶嵌在天地间。

　　绽放后的“花饼花”一色粉，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在一起，看不到花蕊的是重瓣花；粉嫩的花瓣围着鸭黄的花蕊环抱一团的是单瓣花，绿叶衬托着串串娇艳的花朵，紧贴着那堵上了年头的老墙，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若是清晨，还会嗅到一股淡雅的清香，使人似乎误入了仙境。

　　夏天的雨来的突然，去的也悄然。那一望无垠的“花饼花”却落的七零八碎，多半被拦腰折断，旁边的杂花野草喝地饱饱的，越发精神抖擞，仿佛在嘲笑“花饼花”的不堪一击。我拾起一节折断的“花饼花”，原来它的整个枝干都是空心的，和叶子一样青绿的枝干仅有硬币大小的厚度，脆弱的撑起数不清的花朵，它怎能在经的起风雨的摧残啊！

　　自身的缺憾，使它过早退出这百花争艳的夏季舞台，冬日里，它坚强的傲立霜雪，带给大地的那抹绿依旧回荡。有一种美丽的坚强叫缺憾，蜀葵如此、“花饼花”如此、一丈红如此……我上网百度了它，各地对它的叫法不同，可它的美丽、它的坚强、带给我们的不仅有视觉上的愉悦，更有对精神的诠释。

　　我爱蜀葵，爱它美丽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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