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行

　　塔钦，冈仁波齐山脚下的小村庄，转山的起点和结尾。吃饭的时分发现手机时区跳到了尼泊尔，晚了两个小时。从海拔1800米的吉隆沟进入4600米的塔钦，脑袋再次不争气地含糊、痛苦。我把自己和60L的旅行包丢进这家名为神山圣地青旅的床上。没有电、没有热水，床布湿润泛着奇怪的气味。我最终看了一眼窗外凌乱的村庄。在乌黑的夜里竟也有几丝霓虹在暗淡地闪耀。然后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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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自己短促的呼吸吵醒，天已大亮。睡觉时刻总算超越了6小时，睡觉质量仍是差得出奇。梦境凌乱纷杂。整个旅社仍旧停电，用冷水洗脸。黑暗卫生间里手机灯火照在脸上，镜中的人苍白衰弱。拧开保温杯喝下一口热水，竟有些感动，然后吞下两颗药丸，等待它们能帮我缓解憎恶的高原反应。

　　现在就要出发了。

　　二

　　第一天步行20公里，多为平地，海拔崎岖在两三百米。空气清凉寒冷，光线足够却不扎眼。起床时的心里阴霾被舒爽山风吹散。一路竟也脚步轻捷，一度领先队员，走在部队前列。

　　这段路是高原草甸，天远地阔。坚强成长的地衣盛开出美丽小花，随风轻曳。黑颈鹤悠闲地在草滩里觅食，马儿看着过往的旅人好像现已习认为常，胆怯的土拨鼠爬上石块，宣布啾啾的动静。时刻很慢，别无所想。有时我会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坐在石块上，看河边对面的牦牛吃草，看云朵在光秃的石山上投下各种形状。

　　正午抵达补给点，供给的午餐只要泡面和八宝粥。这时的泡面也觉得分外甘旨。补给点主人有一个心爱的小妮子。用一块巧克力换一张她的相片。小嘴一撅，心爱幽默。

　　沿途逆行而来的是苯教信众。你不需要鼓足勇气，就可以自然地朝着对方浅笑，并亲热道一声扎西德勒。同向的转山者虽不知道也会笑着加油打气。

　　三

　　冈仁波齐是冈底斯山的主峰。冈底斯山脉横贯在北部昆仑山脉与南部喜马拉雅山脉之间，如一条巨龙卧在西藏西部阿里广阔的高原上。它高高扬起的头，如一座大金字塔，耸立在阿里普兰的高原上，这就是海拔6656米的主峰冈仁波齐。她是世界公认的神山，被誉为神山之王。佛教说她是须弥山，是世界中心，是佛祖释迦牟尼的道场；印度教说她是三大主神之一的湿婆寓居的宫廷；古耆那教认为该山是其祖师瑞斯哈巴那刹得道之处；西藏原生雍仲苯教更是发源于此，将她视为贯通宇宙的中心，可通行三界。

　　抵达止热寺旁的住宿点，冈仁波齐神山在山沟间现了真身。仅仅山腰云雾旋绕，无法一窥全貌。

　　夜晚下起了大雨，雨水汩汩地直往帐子里涌。地上很快被雨水占据。我在朋友圈许愿期望能看到星空。队员戏称期望雨小些，能让咱们出去进行大自然的呼喊现已是上天垂怜，我就不能要求太多了。说话的动静淡去，连续有人睡着。

　　温度很低，厚重湿润的被子愈加让我呼吸困难。心里祈祷着能看到星空，含糊中睡过去又醒来。反反复复数次，认为现已天亮。翻开手机，清晨三点，听见雨停了。挣扎了好久要不要出去。总算仍是披着外套走出了帐子。

　　竟是前所未见的星空万里。夜深风寒，刺骨的山风吹得帐子猎猎作响。星空垂在头顶，安静亮堂。一条巨大的光带从南到北将天空切割开来。我看着渊博的灿烂银河眼眶开端发热。挺拔神山在我死后，无尽星空在我头顶，悉数好像都触手可及，却又遥不行及。

　　四

　　六点起床，我将看到星空一事通知营地的队员，竟无一人信任。心中是另一番慨叹。

　　第一天的轻松让我认为转山并不困难。第二天的行程才是最沉痛的摧残。行程34公里，10公里的翻山下坡，海波崎岖超越1000米。第一个改变是转山路从紧实的土路变成凹凸不平的碎石路。跟着海波升高，冰霜覆住植被，雪堆盖住溪水，乃至到后边要穿行冰面。

　　穿过天葬台，翻越5600米的卓玛拉山口是最大的应战。严峻的高反让我呼吸短促，心跳好像敲鼓，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喝上一只葡萄糖，踩着碎石前行。总算开端下雪。七月的雪花落在衣裤上，敏捷融化进去。落在脸上，在耳边宣布簌簌的动静。混着雪水的路途愈加泥泞难行。

　　往上望去是被厚重积雪掩盖的挺拔山口和好像要连上天际的五色经幡。我躲进雨衣里，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由于缺氧，大脑中止了考虑，就想着往前走，不要停。身体发冷，精力无法会集。我将重心悉数倚在爬山杖上，静心自顾自含糊地行走。突然被一句亲热的“扎西德勒”吵醒。昂首发现是逆行而来的一位藏族白叟，面相粗犷，却笑脸亮堂。我精疲力竭地轻声回复，强打精力持续赶路。这样落在了部队的后边。

　　五

　　原定12点半应该抵达的补给点晚了一个小时抵达。慌乱地吞下泡面，再喝下一杯冒着热气的甜茶，感觉胃被温暖包裹。认为现已走了很多路，却被奉告还有20公里。

　　咱们来不及多歇息，持续赶路。双腿沉重，背包似背着百斤重物，其实也就一件抓绒衣，一瓶水和一些应急药物。

　　跟着海拔回落、光照加强，温度开端升高。遇到一个峡谷。风光美丽反常。峡谷深处一条白色小溪兀自流动，路旁的动物也出来给咱们鼓劲，剧烈的山风把云朵吹得不成形状，山峰静默无言与之对望。

　　四点半抵达祖楚寺，地图显现我还有十公里。望着眼前的转山路直直延伸到天边，膂力早已透支，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思维混乱。呈现了我终究在哪里，为什么我不呆在繁华都市，躲在舒适空调房里，打游戏看书或许做点其他任何事，而要来这儿受罪的想法。我的身体不应该进行有氧步行，我也不是笃定的宗教信徒，我为什么要来转山呢？

　　我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眼看到身旁白发灰面的白叟手持转经筒，轻声地吟着佛号佝偻前行；看到十来岁的本地小孩在碎石路上大步流星；看到不远处磕着长头的信徒，他们衰弱的身体一次次毫不犹豫地扑倒，又一次次坚定地站立。雨雪冰雹，地上泥泞不堪，将自己磕成了泥人。面庞看不清，连性别都已含糊。却仍旧能从亮堂的双眼中看到深深的虔诚与敬意。

　　一段相同的转山路，诚者朝圣，勇者攀登，我仅仅一个旅人。好像其他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旅人相同。仅仅在这一刻，冈仁波齐是咱们心中最崇高的存在。咱们围绕着她蹒跚而行，向她表达咱们最隆重的敬重。此时此刻为什么还要去寻求含义呢？

　　六

　　六点半抵达宗堆。我冲进藏人的房间急切想要买瓶水。主人听不懂汉语。我拿起柜台上的红牛一饮而尽，然后丢下十块钱持续赶路。还有最终的4公里。

　　转山人群不少，但仍分散开来。抬起脖子往远看，看不见一个人。然后又低下头来。没有了火伴的鼓舞，一个人背着包缄默沉静前行。尽力停掉胡乱的思绪。脚下碎石宣布的碰击动静在耳边回响。

　　地形逐步平整。竟能看见远处的塔钦。这也是压死骆驼的最终一根稻草。结尾就在眼前，可怎么走好像也仅仅相同的山水。咬紧牙埋着头不知走了多久，再昂首已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漠上黄绿相接，绵延到视界尽头，有白色的帐子矗立其间，雪山在远处缄默沉静。光线暗了下去，云层很低，雨又落下来了。没有穿雨衣。任雨点胡乱地拍打在脸上。

　　踏上村里水泥路的那一刻，我看见有队员的眼眶泛红。说好的抱头痛哭并没有呈现。作为行进动力的晚饭着实丰富，但过度的疲累让咱们都失去了食欲。

　　再次躺在圣地青旅的床上，不到五分钟就沉沉睡去。

　　梦里呈现了朱哲琴的一句歌词：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这个“你”会是另一个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