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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县老外婆的往亊

2018-08-07 09:52:32 作者:不是我吧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祁县老外婆的往亊

  多年了,每逢年三十除夕,我和弟弟总要回祁县沙堡村的墓地,给外婆老外婆送饭。

  当地的乡俗就是这样,过大年了,每家每户的游子四面八方回来,要热热闹闹的团圆了。此刻,首先得有感恩的心,不忘先祖怀念逝去的长辈。在春节前的除夕,备有酒菜茶点水果等,买上足够多的冥币及金银元宝,到墓地敬祭先人,拜年问好,送上后辈的祈愿。

  晋中祁县,称谓祖母婆婆小时听祁县话土的掉渣,和外路人捣歇沟通,心里老短一圪截一样,羡煞人家普通话。现在呢,活在城市水泥壳里,偶而听到泥土香的祁县“奴儿”,亲亲的象听到悦耳歌声

  按平常人说来,我们不过是外甥。外甥是狗,吃了就走。当地人这样的戏说外甥。还如此的连年祭拜孝顺老人,应该不多见。但人就是喂养的亲,娘生下我们兄妹仨,忙乎工作事业童年就在外婆家长大的。一条宠物狗还能养的痛哭流涕,更别说我外祖母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我们长大了。我的外祖母是非慈爱善良的,她离开我们许多个年头了。就这样,我现在不能看到婆婆的照片,一看禁不住就眼泪打滚。这种情感是浸在骨髓里的。可知道,胡说也是一个中老年角色了。

  现在我习惯了码字游戏,以后我会码一篇我外祖母的文字。今天码的是我的老外祖母,我叫老婆婆。

  今年是我老婆婆故去40周年的纪念日了。我母亲叫老婆婆是奶奶,我们是重外甥,上下四代人了。胡说童年的记忆画卷里,老婆婆是最重要人物

  祁县沙堡村是最靠近贾令镇的小村。贾令镇名气大,应该是本省最有考古味的老村,2000多年前祁县首任县令姓贾,他是老百姓喜欢的官,生前常住在这个大村庄。去世后,为纪念贾县令,取名贾令。贾令在晋商万里茶路上,是很繁华的商埠。沙堡村离贾令2华里远。

  有了记忆的沙堡村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这个时候的村庄模样应该保留了几百年的老面孔。靠贾令那边,是北圪道,靠着田野一座精致庙宇依稀印象是武道庙吧,台上三尊武王爷手持兵器,泥塑很高大,又逼真威风凛凛。我们路过也不敢进去。靠西的北村口还有砖沏的楼洞,上边有残留的墙垛,街顶头是保存完好祠堂,祠堂是很瘆人的,里边码放着一排棺材。沙堡村西顶头,是占地有十多亩的老爷庙。正殿内,关公老爷端座居中,部将关平周仓手持兵器站两边。那座关公像满身金饰,美髯飘逸威风八面,是我今生见到的最迷人的关羽圣公了。遗憾的是,没过了几年闹革命,好端端的雕塑珍品被破四旧了。开始是被刮走了关老爷身上的金粉,后来被彻底“消灭”了。以后做了村里学校。沙堡村的东面村口,更有座保存完整菩萨庙,平时门是敞开的,但没人进去打扰,几十尊大小站立的彩塑佛菩萨,罗汉等栩栩如生精美绝伦。也不知何时修建的。这座寺庙自然未能幸免,被彻底革了命。村里还有许多古老建筑,如果这些保存到今天,那可成了文化旅游的宝物了。

  外婆家住在后街的十字路口西南角,后墙就直冲北圪道。这是一座狭窄长形的小四合院。北有小五间正房,左右各三间东西厢房院门开在东南角,老院百年以上了。南房基本是过道敞棚,大梁被虫蛀的明显,砖墙风化的酥了。有一次从小学回家,刚进街门道,一条乌蛇从老房梁上掉下,顺着我的后脖颈滚到地上,吓的我大叫。村里人敬畏蛇的,我舅舅把它请了出去。

  老外婆是19世纪生人,我大约记的是1889年生日,当我上世纪60年代中期有了记忆时,她已70大几了。小小年纪叫着,“老婆婆,老婆婆”,心里很亲的。大概撒娇是这样的,我和弟弟经常蹭到老外婆跟前,“背发痒呢,快给挖(挠)一下呀”。老婆婆就伸出她长满老人斑的瘦骨嶙峋的手,给我们的小嫩背轻轻的搔痒,小舒服开心了

  记事起,老婆婆就经常离不开手中的拐杖。也是因为小脚原因吧。她裹出来的尖尖的“三寸金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作品。老婆婆长方脸型,鼻梁周正,印象深的是她的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我母亲直到今天说起老婆婆,说老祖宗是个厉害角色,估计也是记得那束穿透力的目光了。

  老婆婆应该算个强悍女人了。她说话不多,简单有力。连发泄骂人也不大声嚷叫,总是气哼哼像自言自语,“哼,短三十的。”这是句恶毒咒语意思是活不过三十岁。话语霸气十足。有时外婆偷偷的落泪埋怨,应该是在老婆婆面前受了气。外婆那时也是50奔6的年纪了,但在老婆婆面前仍是小媳妇一样逆来顺受

  这个小四合院里,住的是一户可怜人家,沙堡村里人都知道,是老小两个寡妇支撑着这个人家没散。老婆婆和外婆都是寡妇。我的老外祖父是个精明人,是太谷三多堂的雇工,跑蒙古、俄罗斯国际贸易的,年轻的时候生了两个儿子,然后出去无踪影了。生无信息,死不见尸。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妻小。外婆娶进了这个门,没多年外祖父早早病逝了,叔外祖父也跟着天折了。剩下一家四口人,两个寡妇,还有尚幼小的我母亲和舅父。后来,我们兄妹三个都出生在这个小四合院内,老小相依,家里有了生气

  虽然不研风水,直至前些年看了点儿堪舆书藉,懂了少许建房忌讳,才知小四合院是个凶宅。正堂屋后对北村口,罡风强烈,房后是北半村几百口人依赖的两口水井。水好,但阴气太重,阳气自然受抑。这家男人受了害。是迷信吗,说不清楚。且当胡说了。

  阴扶女人,也许扯歪。反正小四合院的女人挺厉害。老婆婆快八十岁了,精神头十足,手头的木拐仗,杵在地上扛杠的。每当早晨太阳出来睡醒,睁不开眼,耳朵里就是老婆婆的拐仗,小脚走在哪里都像猫步般无声。我们知道她在干什么,先是往羊圈的槽子里抓草,然后又去到另一边勺饲料喂猪食。然后呢,自言自语,“嗯,早过了头明,还睡,睡吧,懒断筋的……”

  我看看一起躺在炕上的弟弟和妹妹,其实都醒了,假装团在被窝中,和我一样烦老婆婆,搅了香香的黎明觉。

  老婆婆年年如此,天天如此,春夏秋冬,天一闪亮就起床。她干完了眼里有的活,就嘟哝别人。不是骂哪位,她是习惯性指责,她讨厌不劳动的人。连家里人看书,她也不喜欢。“把一本闲书,看甚了,能看出吃还是看出喝,哼,懒断筋的。”

  现代人老扯什么三观的,老婆婆不知道。她基本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反正她的价值观一条,不能白吃,得动弹,不能闲着,老歇着就不是好人

  老婆婆可不是一般小女人。虽然她斗字不识,但不知怎么来的一手医病绝活。她有一个不太精致的布包,里面大小几十枚银针,短的半寸,长的有少半尺。沙堡村里的老老小小,基本都来看过。无论什么病,老婆婆都敢下手。诊断方法太简单。老婆婆不会温柔笑脸也不多,谁来找她看病也是一样,板着面孔,哪儿疼了,还是不舒服病人也简单,哼哼呀呀,不带动了,反正是病。张开嘴,看看你的舌头

  老婆婆她自己也说不出患者什么病,但是不岀三分钟以后,她就下手了,打开布包,一会儿几根针就扎上去。还很灵验的。从来就是简单比划,三把两下治好了无数的男女。治完了,碗里倒点白水,喝些水回你家吧,好了。

  家门半夜被敲,那是很恐怖的。可我们都习惯了。半夜捣街门的,不是家里出了急病人,就是女人要生娃了。老婆婆还是全村唯一的接生婆。村里人不找乡里卫生院,几十年里,村上的娃基本都是外婆家接生的。老婆婆年迈了,这接生的活儿传承给我的外婆,我外婆又传承给我的舅母。那阵子村里人穷,家里有办法的给一半块辛苦钱,日子过的紧的,外婆分文不要。

  外婆一家的人缘,是沙堡村数一的,就因为医好了人的病,救了许多条人命。1978年老外婆89岁时,她估计一生操劳的疲累了,一觉睡了好几天,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再没醒来。老婆婆去世了送葬,那是沙堡村的奇观。全村200多户人家,无一空白,都送了白礼,就连几个一无所有的老光棍,也托人捎来一道白纸祭礼。送葬的那天,满村空房,全体男女都来送这个德善老太的最后一程。

  老婆婆不止在沙堡村名气大,当时周围几十里以内的村庄,一说沙堡村的“猴蛋老婆”,都知道是医病神话。还有个别的病人从外县市慕名而来

  在我的记忆中,老婆婆治疗两种病是绝活,可惜我外婆和舅母都没这份灵感传承,遗憾的失传了。今天我的一点儿浅薄医学常识回忆,两种病,一种是成年男女易得的“腰椎间盘突出”,一种是小儿的“急性肺炎”。

  经常看到,有些病人哼哼呀呀的进了院门,咧嘴弯腰,蹶着屁股,很痛苦样子。大概是腰椎难受了。通常治这种病,老婆婆是要把房门关起来的,治病用五根谷草,白酒,黄裱纸等。有2、3个小时的过程。我在门缝里偷看,老婆婆作业很累,口中念念有词,是咒语?说不来了。反正病人猫着腰来的,直起来走了。

  另有治小孩子急性肺炎的风景。听吧,街门道的绝望哭泣,人没来哭声先到,是妇女着急病的孩子来了。许多是乡卫生院不收了,医不好了,介绍到城里的大医院,村里人穷啊。所以抱过来侥幸碰一碰运气了。老婆婆从来很冷静的。她治这些孩子的病,通常几种器具,银针,火罐,破碗片。反正是比划一阵子,成本极低,把孩子的病治好了。

  老婆婆治了那么多人的病,救活了许多男女的命,要象现今的名医,那就发财发痛了。老婆婆不要别人多的回报,给一块钱留下,多了不要。救活孩子的命,给二斤点心月饼,她喜滋滋的收下。外婆家的生活,虽然有父母亲工资接济,日子还是过得穷巴巴的。

  老婆婆、外婆先后都去世许多年了。我的父母亲也都八旬多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平实自在,除了自家日子过得去,总想微力帮助他人。这也是家风传承的文化,有老婆婆、外婆的教化身影

  就是到了今天,有时我身心疲惫,或者什么也懒得动的时候,耳边还能响起老婆婆的吆喝:"起来,懒断筋,快割草去,回来给吃上一喽喽(一小块)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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