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 端木昌
文/端木昌母校60周年校庆，一群当年的初中同班同学、现已满头花白或银丝如瀑的老人，在微信群集结。已七十有几的肖保达入了群。一看，乐了，那么多老同学，头像里一个个都发福了，变老了，不看名字，有些还真有点认不出来。当他看到徐兰香这个名字时，内心微微一动。嗯，没变，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两人原本没有什么交集。在那个年代，初中生情窦未开，男女同学之间分得很清，也很少说话，言语不多的肖保达更是没有仔细打量过她们。因为坐在最后一排，他最多看过她们中的几个背影，或者当她们在教室里走动时，无意中抬起头瞥上一眼。
肖保达入群之前就在想，她会在群里吗？岁月流逝，冲淡许多东西，可是几十年来，肖保达偶尔也会想起她，不知道她在哪里，生活得好不好。群里遇见，自然高兴。为什么关注徐兰香？肖保达心里清楚。还在小学五年级时，肖保达从农村转到上海念书，那时他才12岁，便开始了独立生活，去几百米外的给水站挑水、买菜做饭、洗衣上学，全是自己管自己。母亲与兄弟姐妹都在乡下，在外区厂里上班的父亲只能每两星期回来看望他一次。这倒没有什么，最让他煎熬的是孤独，初来学校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他不敢去接触同学，回到家里孤灯无语，也没人可说话。上了初中，时间一长，有了几个要好的男同学一起说说话，一起出去玩。肖保达感到了满足。
毕业考试结束，集体照也拍了，眼看三年同窗即将各奔东西，肖保达知道自己又将回到曾有过的孤独中。尽管内心趋向活跃的他一直抗拒着孤独，但依然害怕它的来临，本能地生出一种渴望，渴望有人说话一起玩，有人关心。
他决定给徐兰香写信。肖保达对徐兰香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她在班里学习成绩很出挑，那就赞赏一番吧，但赞赏不是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在那种模糊而又本能的渴望驱动之下，他倾吐着自己对一个女生的好感和渴望。第二天，他按地址找到了徐兰香的家。正在家门口洗衣服的徐兰香抬头一看，先是惊讶、愕然，接着无措。肖保达从未有过的紧张写在脸上，傻站在那里。两人没有对视，也没有话语。他打破寂寞，鼓足勇气从口袋里摸出那封信，交给徐兰香，转身走了。
那边的情形是：15岁徐兰香纯净的内心宛如一湖静水，突如其来的那封信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徐兰香的心突突地跳着，看完信，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随后两天是返校的日子，肖保达想见到徐兰香，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却又怕看见她。不知为什么，这两天徐兰香偏偏没有来。肖保达压根儿没有想到，是他的信把她吓着了。从此，两人各飞一方。
了老同学微信群后，肖保达几度想添加徐兰香微信，却又犹豫着。终于有一天，他向她发出了添加请求。徐兰香当年被吓得不轻，但一直还记得肖保达这个名字，只是弄不清楚当年在班里，自己并不活跃，两人极少说话，也不坐同一排，这个肖保达怎么注意到自己。要不要添加，还得想一想……她忆起那天在家门口最后一次看到肖保达的情景。人家并没有恶意，也没有真正伤害，只是自己当时还不懂这一切。半夜醒来，徐兰香又咂摸这件事，添加了一点心绪。第二天清晨，徐兰香早早起来，手机拿在手里，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按下了“通过验证”。
自此，两人时不时在微信里聊上一会，几十年“两”路走来，从学业到事业，从工作到生活，补充了后面许多“情节”。两人并未见面，心情在坦然中趟过手机屏。肖保达凝望远方夕阳，愿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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