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黄了
八十八的老外婆打电话给小姨，说本年杏子大丰盈，她天天用竿子赶麻雀，赶不赢了，所以通知我们，杏子黄了，能够回家去摘了。大伙在微信群里众说纷纭评论了一番，决议周日一同回老家。
比及周日，天却下起蒙蒙细雨。
杏子树就在外婆家老房子的门前，在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只是这棵是三十年前锯掉了老桩后长出来的新树。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新媳妇早熬成了婆。树干嶙峋漆黑，被细雨打湿的树皮毛糙地包裹着。叶是绿的，金黄杏子一个个挂在技条上。黄绿之间，一片生机盎然，与下面粗壮但已长有许多树瘤的树杆形成了明显的比照。忽然间，敬仰起这棵老杏树来，真象是通了灵性相同，多象一位母亲啊！默默地守护了三十年，在它年老色衰的时分还不忘再拼尽全力奶一下。
“你愣着做什么，快把篮子接一下。”小姨抢先要试试她的摘果子新玩意，可分明看着杏子已被她套入抓手中，可竿子一扯，不是把杏子扯得老远摔个稀巴，就是只扯下几片叶子，杏子还晃悠晃悠在上面挂着呢。几个小的也不甘寂寞，跃跃然要试试，抢着要摘，够不着的够不着，够着了也是摔烂的多。
“仍是听我指挥吧！”父亲出马了，他招待四个人把黑网布紧靠树干平铺开来，网布的面积简直占有杏树的一半投影面积了。然后叫我弟爬上树杆，用力摇下面有网布的一半树枝。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杏子夹带着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往网布里落。金黄的杏子便完好无缺地滚落在网布的中心。孩子们那个兴奋哪！刻不容缓地从里边掏几个出来，去水池里洗洗。侄子递我一个，我接了过来，杏子已彻底熟了，表皮上没有一丝青色，手指稍稍用点力，果肉便会向内陷了。左右手抓牢，拇指一侧用力一扳，杏子便成二半了，一颗光秃秃的核掉了出来。
“咦，欠好吃！这么酸！”孩子们一个个厌弃着。顺手将只咬了一口的杏子丢掉在一旁。
“欠好吃吗？”我把刚刚扳开的杏子往嘴里送，还没入口，那股久别特有的幽香便在鼻间发出开来，咬一口进去，粉糯带一点点甜，一点点酸的果肉就会和果皮分离开来。说它甜，它没有八九月葡萄那样甜得腻口，说它酸，它没有青李那样酸得苦涩。刚刚好的滋味。
“很酸吗？”小姨抓了个，也不洗，用手擦了擦，象我相同两手一板吃了起来。“还好啊，不酸，不酸，很好吃！”吃着杏子的小姨象个高兴的孩子。
小姨其实只比我大了六岁，关于这棵杏树她和我相同有许多回想在里边。
那一年，老杏树还在。那一年，杏子也丰盈。我从杏子刚刚开始带一点点黄的时分就天天盼着它快点长熟。尽管没有熟的杏子会很酸，又硬，口感欠好，但村里有好些调皮的孩子，他们可不管好欠好吃，看到杏子黄了，对错要来捣乱一番的，拿着棍子一顿乱打，定是会浪费掉很多果子。我就天天腻在外婆家，美其名曰“看守杏子”，倒也省去了很多在家做家务的麻烦。
小姨那年才14岁，但已辍学在家。有一个午后，我在外婆家的大长板凳上睡醒过来，看见外婆正和一位客人在讲着话。
“大婶，你家苗花真是块读书的料，在校园里各方面体现都很好，你们做家长的应该给她持续学习的时机，或许会有长进的，现在就抛弃上学的时机，很可惜的。”
“校长啊，没有办法啊，穷苦人家，她大哥已立户开去，大姐（我母亲）也出嫁，她二哥小哥开年春就出去学木匠去了，家里她爸又是这个姿态的（我外公当年乡村合作社打石炮出了事端，背给炸驼了），家里就盼望她了，没有办法，委屈她了。”
小姨在杏子刚开始黄的时分辍学了。辍了学的她并没有太多怨言，挑起和她一般高的簸箕，和大人们一同上山下地抢工分。晚工回来，会宠溺地问我，今日杏子管得怎么样？也会仔细查找一番，看到有一两个熟得特别早的，小姨便会摘下草帽，放下簸箕，一溜烟地爬了上去，帮我采摘下来。有时杏子长得真实远，小姨便找一根细竹竿在上面小心肠捅，而我把上衣下摆向上翻起来，跟着小姨的点拨到处找方位接。命运好的，杏子会妥妥地落入里边，命运欠好，杏子“叭”一声掉地上，必定会摔个支离破碎。只摘到一二个时，小姨必定借口酸，省于我吃，其实我也知道那不是小姨不喜欢吃。十四岁的她，在那样的年代却要学着做老一辈的模样，杏子和这样的酸比起来，真的不能混为一谈。在记忆中，小时分的母爱是外婆给的，是小姨给的。天天赖在外婆家，日日跟在小姨屁股后边，为我擦洗被父亲叱骂而流下的眼泪； 暴雨来暂时，解下外套披在我头上为我挡雨；膝盖摔疼了，背我回家……那时那一刻，小姨是我母亲。
杏子总算能够第一批采摘了，当然我也必定是扯床布四个角中的一个。杏子在床布上滚落，床布变得沉甸甸的时分，是我和小姨最幸福的时分。小姨也总算能够和我光明磊落一同品味几个了。其他的，外婆会把摔烂的，小个的，带青色还没有熟透的挑了出来，剩下好的便在次日天蒙蒙亮，让小姨挑到三界集市去卖掉。
“这个大，这个黄，给你！”小姨找出几个好的给我。
“这个甜，给你吃！”我把吃了一半，感觉特别好吃的另一半递给了小姨。
那一刻，小姨是我姐姐。
杏子，关于我和小姨来说，是甜的，并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