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经(第十章)
他走过了桥,此时有人点了一挂鞭炮,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响。虽然天色比刚才亮了一点点,但还是朦朦胧胧的。鞭炮的白色硝烟一起来,侵染朦朦胧胧的天色,就如咖啡里融进了牛奶。
忘来跟他爹不同。他爹喜欢喝茶,从不喝咖啡。他喜欢喝咖啡,几乎不喝茶。这是他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他上的大学据说还是名校。老丧户以前在外总要夸赞儿子争气。可惜大学毕业后,忘来没有留在城市,居然回到了山村里,说是要搞养殖。老丧户气得不得了,可平时宠惯了他,只好有气压在心里。从此之后,老丧户在外再也不提儿子半个字。
外面人都说忘来可能在上海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了才会不在大城市上班,非要回来当农民。
忘来在一座小山脚下做了一个院子,远远避开村里其他人,养了许多动物,但是没见养成什么气候。
过了桥之后,他左看右看,没见有人等他。他又往前走了一些,还是没有看到等他的人。他低头一看,路上是长了草的,草叶上有晶莹剔透的露珠,每走一步,就会踩掉露珠,留下一个鞋底状的水印子。
周围只有他身后留下了一串自己走过的脚印,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忘来心想,那人是逗我玩的吧?
他赶紧往回走,从桥上走回来,却发现送葬队伍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心想,难道他们已经过桥了?可是我在桥这边,也没见他们过来啊!
这时候,前面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忘来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他父亲。他父亲见了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替我做丧户的吗?”
忘来着急不已,说道:“我就过了一次桥,谁知道他们跑这么快!”
他父亲懊恼地甩手,责备道:“不好好抬棺,你过桥干什么?快告诉我,他们往哪边去了?”
忘来看了看四周,都是一片朦胧。
“我也不知道!”忘来急得跺脚。
这时候,远处响起一小阵鞭炮声。
他父亲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应该是那边。快去!”
忘来抬腿就往父亲指的方向跑。
后来,根据走在忘来后面的那个丧户说法,正在等道士唱经的时候,他看到忘来身边多了一个人。因为那人背对着他,他没认出来是谁。那人接了忘来肩膀上的抬杠。忘来则偷偷溜走了。
他以为忘来是要去桥那边解手,解完手会回来的。
可是等到道士唱完了经,庙奶奶的亲人真心或者假意哭了一番之后,他还没有看到忘来回来。
他觉得毕竟忘来是头一回做丧户,有可能是肩膀受不住,故意偷懒,找人帮他抬棺。
做丧户的,不仅仅身份是固定的,绝大多数时候抬棺的位置也是固定的。老丧户基本都在他前面。他有时候不得力,老丧户就多出些力,对他有些照顾。因此,他发觉忘来没有来,但没说出来。他假装不知道,在道士再次喊出“起呵”的时候闷头跟着走。
抬着棺材过了桥,他忍不住瞄来瞄去,却没有瞄到忘来。
他们在忘来不在的情况下,将棺材抬到了庙奶奶的千年屋所在的山脚下。
前面的丧户刚刚走上坡,后面的丧户就大喊起来。
“棺材又动起来了!”
“里面的东西又活了!”
走在最前头开路的道士回头一看,棺材像昨天那样晃悠了起来,晃得比昨天还要严重。
这时候,道士的头顶上传来令人汗毛倒立的猫叫声。
道士往猫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棵樟树上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猫。那猫正盯着他们,时而发出类似警告的猫叫声。
义叔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朝那白猫扔去。
白猫往更高的树枝一跃,躲过了石头。
就在猫叫声响起之后,棺材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再晃动。
平时走在老丧户后面的丧户看到那个陌生姑娘走到了棺材前头。那姑娘一脸惊慌,大喊道:“忘来呢?忘来呢?”
没人回答她。
那姑娘往替换忘来的那个人走了过来。
后面的丧户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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