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的呼吸声（全）
文：榴芒鹿 图：网络
01
“我爸是好蛋，生下了我这么个小坏蛋......”
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男童的嬉笑声，正在闭眼静思的修羽睁开了双眼，笑骂了一句：“你这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贝贝一脸得意地看着修羽，说：“爸，我这叫学以致用。”
“快去写作业吧。”说完，修羽宠溺地刮了一下贝贝的鼻子。
看着贝贝蹦蹦跳跳的身影，修羽的笑容渐渐淡去。
无意间瞅了瞅日历，他叹了一口气，随之有些麻木地走进卧房，拿出了一张合照，静静地看着。
一时间，四周仿佛凝固了一般，是那么的安静。
“八年了啊......”
相片上，是修羽与一年轻女子的合影，两人正旁若无人地大笑着。
“阿银啊，不知道你在天国，过得还好吗？”
修羽低声啜泣着，双眼愈发朦胧，潮湿的记忆，如同画面般一张张涌来。
“爸爸，你又在想妈妈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贝贝来了修羽身后。
“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
修羽收拾了一下脸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憔悴。
“哦......”
贝贝拖着长长的尾音，离开了房间。
经贝贝这么一问，修羽恍惚间又想起了内心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前的贝贝，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要说起贝贝的身世，那就不得不说起照片上的这个人，阿银。
她……也是修羽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02
八年前的修羽，还是当地的一个混混。
从小无父无母的修羽，一直是在亲戚家长大的。
因为实在受不了周遭的白眼，决定依靠自己，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拼。
可大城市又岂是那么好混的，修羽一没文凭，二没人脉，只能做一些人人都会的杂活，钱少得可怜。
那时的修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行尸走肉般得过且过。
经历了几次无理由辞退，甚至几次被骗之后，灰心丧气的修羽险些选择了自杀。
那时他对这个弱肉强食的残忍世界已经彻底绝望了。
一次偶然，修羽在网吧上网，无意点开了两部电影。
《阿甘正传》与《肖申克的救赎》。
他如痴如醉地看，忘不了《阿甘正传》里的那句台词：“不管发生什么，不要逞能，打不过就赶紧跑！”
也忘不了《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那场暴雨中的呐喊。
修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瞬间就明白了，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唯有坚强。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喜欢跟修羽开玩笑。
在重拾信心后，修羽苦炼了一段时间身体，去了一家保安公司应聘。
在一次帮业主开车之时，驾驶经验浅薄的修羽，不幸出了车祸。
命是保住了，但车上的货物全部被毁，修羽再一次被解雇。
所幸的是雇主并没有太为难他，不然光是赔偿，卖了他都赔不起。
修羽没有气馁，离开保安公司后，打算去报名参加一个职业培训班。
由于无人推荐，自己误入了一个诈骗团伙，还被骗走了全部家当。
人生，有时候就是如此的无奈，哪怕是你自己选择前进，老天爷也会给你添堵。
于是，修羽选择做了一名小偷。
一开始，修羽也还只是偷一下学生们的自行车，后来慢慢开始在街上做扒手，再后来开始入室行窃。
也不知是不是祖师爷赏饭，在盗窃的生涯里，修羽还真未失过一次手。
渐渐地，修羽开始迷恋起了盗窃带来的成就感，特别是那种得手后的成就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比拟。
三个月后，靠着盗窃，修羽买了一辆高档的摩托车，还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宽敞的大房子。
若是放在以前，这根本就是修羽想都不敢想的事。
往后的日子渐渐平淡，修羽再一次感到了生活的乏味。
尽管知道自己不可能靠盗窃过一辈子，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自始至终，没有人给他答案。
修羽的生活逐渐变得浑噩，整日与外卖游戏为伴，没钱就出去顺两手。
然而，直到阿银的到来，才结束了修羽这种黑暗。
那个......他生命里最爱的女人。
03
这天，修羽烟瘾又犯了，一翻口袋，烟没翻到，倒是翻到了一把五块十块的零钱。
修羽皱了皱眉头，看来夜里又得“行动”了。
精心准备了一番后，修羽瞄准了一户他早就注意到的高档小区。
毕竟是熟能生巧，修羽很快就计算好了保安的交班时间，以及小区内的监控死角。
修羽还了解到，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是一群工作繁忙的上班族，彻夜不归是常态。
想到这，修羽穿上了一身特制的保安服，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家住户门前。
尽管身经百战，在掏出变形钥匙那一刻，修羽心里还是有一丝紧张的。
进入房屋后，修羽这才发现，这间房面积很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全部。
“咔嚓~”
然而，就在修羽还在来回踱步之时，大门外传来了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
修羽立马就慌了，立马飞窜到了阳台，他这想起这是一栋十二层楼高的房屋，要是跳楼的话绝对是有死无生。
无奈之下，修羽再次跑到了一间离客厅稍远的房间，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一个衣柜里。
修羽大气不敢出一口，只能默默祈祷自己别被发现了。
踌躇着站了一会，修羽透过门缝瞄了几眼，让他疑惑的是，不知为何隐隐有一阵呼吸声传来......
处在如此一个封闭的空间，修羽又不敢贸然出去，显然是进退两难了。
更要命的是，那呼吸声越来越明显，像是离他越来越近了。
修羽壮着胆子掏出手机，打算探个究竟，就在刚刚打开手机那一刻，他隐约发现地上有一双腿......
这一幕修羽差点吓了个半死，颤抖着手顺着光源往上挪，他这才发现，衣柜里竟还有一个人。
仔细一看，眼前人还是一位年轻女子。
刹那间，修羽吓得身子往后缩了一缩，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浑身发着抖，眼前这是人还是鬼？
然而修羽转念一想，这人怎么也在衣柜里？难道......
这一念头闪过，修羽缓缓抬起了头，颤悠悠地向眼前人招了招手。
黑暗中，眼前的女子明显是愣住了，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修羽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姑娘，也是一个小偷。
修羽顿时感到无语了，自己居然能碰上这种事，这运气去用来买彩票，那该多好。
两人肩并肩在衣柜里躲到了凌晨三点，以确保安全才走了出来，一同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区。
这一对笨贼来到了深夜面馆，有意无意地聊了起来。
然而，修羽并不知道，就在眼前人脱下口罩那一瞬间，那一幕将成为修羽永生难忘的记忆。
04
她说她叫阿银，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儿。
阿银长得颇有几分英气，瓜子脸，挺鼻梁，尽管皮肤有些粗糙，但仍不失一种粗犷之美。
一听说阿银也是孤儿，修羽差一点红了眼眶。
他隐隐感觉，与阿银相见是一场缘分。
想到这里，他点了几瓶啤酒，打算与阿银来一场促膝长谈。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越尽兴，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的黎明。
据阿银所说，他前半生跟修羽一样，也是命运多舛。
阿银的记忆里，父母是个很陌生的字眼，在他襁褓中就双双死于一场车祸，后被亲戚送到了一所孤儿院中。
因为性格过于内向，阿银在读书的过程中常常受到排挤，最后无奈辍学，来到了大城市打工。
由于没有一技之长，阿银当时的处境很修羽很相似。
四处找不到工作的她，无奈做了一名小偷。
再后来，就是眼前的事了，阿银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修羽。
听完阿银的述说，修羽顿时一阵沉默。
在他看来，阿银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又喝了个痛快之后各自离开。
殊不知，此时天已经亮了。
这一夜之后，本来毫无牵挂的修羽，发现自己多了一门心事，而且他很确定那不是错觉。
他感觉自己喜欢上阿银了。
修羽自己也解释不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感觉是无法骗人的，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抹不去阿银的影子。
在修羽的记忆里，爱情是个离他很远的词语。
甚至在他生命里，没有真正意义上出现过一个女孩。
有时候，修羽给阿银打电话，他诧异地发现，自己会害羞，也会紧张。
正因为如此，修羽才真正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阿银了。
于是修羽开始约阿银出来一起吃饭，一起出来散步，一起出来看电影，所幸阿银也都没有拒绝过他。
有时候，修羽还特意夹菜送到了阿银的嘴前，还惹得阿银红了脸，修羽看了立马哈哈大笑。
他仿佛还在阿银眼神里读出了某种东西，又气愤又惊喜。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定然会有一种微妙的反应。
修羽感觉自己迷上了那种感受，那种自己有一丝丝紧张，却又有一丝丝享受。
这天，城里有家老电影院要上映《泰坦尼克号》，修羽早就听说过这部电影，于是想当然地将阿银约了出来。
偌大的电影院，只有修羽和阿银两人。
《泰坦尼克号》很精彩，也很虐心，看到动情处时，修羽动容了，手不自觉地盖在了阿银手上。
两人还兀地对视了一眼，脸颊双双闪过了一丝红润。
修羽踌躇着看了阿银一眼，轻轻叫了一声：“阿银。”
“嗯？”
阿银再次扭过头看着修羽，没等阿银开口，修羽缓缓朝着阿银吻了上去.......
然而，阿银躲开了，整个人身子顿了一顿，反手轻轻抱住了修羽。
修羽看着阿银，微微一笑：“咱们这算是确立关系了吗？”
阿银的脸蛋更红了，轻轻抿着嘴点了点头。
想不到敢去做小偷的一名女子，遇上这种事也害羞了起来。
修羽一脸笑意地盯着阿银：“不如，你搬来跟我住一块吧，反正我俩都是穷鬼，房租能省一点是一点。”
阿银岂会感觉不到修羽的暗示，她没有拒绝，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05
两人正式同居。
在多年以后，每当修羽回忆起来，他都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在同居期间，志趣相投的两人，一块玩游戏，一块谈论着天南地北。
虽然堕落，但真的快乐。
到了年关，修羽发现小两口“赚”来的钱已经花掉差不多了，看来又得准备下一步动作了。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两人谨慎了许多，从而挑选了一座普通的居民楼。
夜色降临，修羽与阿银双双带着面罩翻过了围墙。
两人搭伙，干起活来果然就利落多了。
来到居民楼下，修羽跟阿银两人顿时就傻眼了......
这窗户看上去都差不多，哪一个才是有钱人呢？没办法，两人只好抓阄地选了一个家有空调的住户。
当他们爬进屋内的时候，两人双双都呆住了，只见户内富丽堂皇，一点都不亚于高档小区。
这种感觉，宛如是在草窝里发现了金凤凰。
随后两人开始翻箱倒柜，然而让他们气馁的是，除了一些存折，他们并没有翻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忙了半天一无所获的两坐在地上，正在犹豫要不要换一家的时候，他们隐约间听到了一阵哭声。
竖起耳朵一听，似乎是婴儿的声音。
两人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摸索着来到了一小房间，确实是有一个婴儿正在哇哇大哭。
看到修羽和阿银的到来，婴儿忽然不哭了，还对着两人眼睛一眨一眨的。
看着眼前的小宝贝，阿银的眼睛顿时亮了：“呀，好可爱的孩子啊......”
修羽看着婴儿，对阿银笑了一笑，她会意后怔了一怔，显然是对修羽的做法感到了害怕。
他......想要绑架这个孩子。
说干就干，修羽没有理会阿银的心思，在墙壁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打算威胁婴儿的父母要十万赎金。
随后修羽直接抱着婴儿从窗户溜了下去。
见修羽如此执着，阿银也没再说什么了。
修羽兴致勃勃地等待着电话的到来，哪想一连过了一个星期，都没等到孩子父母的电话。
他顿时就坐不住了，难道是这家人压根就没钱？
想到这里，修羽思虑了一阵，决定还是将孩子还给父母得了，被骂就被骂吧，至少心安了。
哪知，修羽跟阿银带着孩子来到小区后，却发现那栋居民楼已经化成了一座焦土，破烂不堪。
修羽怔住了，一经打听才知道，在他们到来的那天晚上，这间居民楼电线短路，引发了特大火灾，整栋楼烧死了不少人。
孩子的父母就包括在其中。
修羽与阿银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想不到自己绑架了孩子，却是救了他的命。
这孩子的人生，可真够戏剧。
眼看事已至此，修羽想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但阿银坚决不同意，执意要收养这个孩子。
修羽拗不过阿银，只好同意。
两人还说好，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他亲生父母的死因。
两人至此回归了正常职业，白天辛勤劳作，中午抽空回来给孩子喂食，就此蜕变了成了一对奶爸奶妈。
也许，他们还得好好感谢这孩子的到来吧。
但修羽并不知道，他的幸福生活，永远地被定格在了两年后的一天......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贝贝说自己好饿，阿银二话不说下楼去买零食，不料遭遇了车祸，最后不治身亡。
得知阿银的死讯后，修羽整个人大病了一场，连续好几年都是低落的。
但修羽一想到贝贝，他就会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堕落，自己还有贝贝，自己要给他做最坚强的后盾。
而且，贝贝也成为了修羽对阿银的唯一念想。
每年阿银的忌日，修羽都会特意买来阿银最爱吃的水果，以告慰阿银的在天之灵......
“阿银，我爱你。”
这是一句修羽每晚都要说的话，自从阿银死去，他仍旧掏出了他与阿银的合照，默默地念上好几句。
“阿银，如果有来生，咱们还要做夫妻，我夫你妻可以，我妻你夫，也可以......”
睡梦中，修羽嘴角缓缓扬了上去。
她想，阿银在天之灵，看着贝贝这么健康，这么勇敢，她一定会很欣慰吧。
- 榴芒鹿的第185个原创故事 -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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