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

　　我在一首诗里坐着，直到诗的结尾流向不为人知的去处，我却还在发呆。我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角天空，一样的景和物，一样的平凡，一样的沉默，天天如此，我却从不厌烦。

　　城市的黄昏虽然很美，我却遗憾再也看不到小镇里炊烟袅袅的样子。若干年前的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站在房顶上纵观整个小镇，炊烟缭绕，伴着余晖斜照，静美的仿佛一幅画。

　　特别爱看炊烟缓缓上升的样子，没有风的日子，它们乘风扶摇，飘飘荡荡，晃晃悠悠，不疾不徐的融入淡蓝天空里，飘散了，不见了，它们的去处让人遐想。我还愿意站在南山半截腰上看小镇，中间地带住房密集，都是坐北朝南的平房，一律红色的瓦盖，房屋分布均匀，然后向四处扩散，直到山脚下，房子便稀疏起来。

　　我常爬南山，又经常看着远远的东山发呆，东山山体轮廓清晰，类似于正长方形，稳妥的坐落于东方，山顶是平的，太阳每天就是从它的身后爬上来，抖落一身的睡意与我们相见。一日，终于爬上去了，就我一人儿，下午三点多的光景，大概14.5岁。

　　从没见过的风光，遇到一位正捆柴的老伯，对我善意的微笑，仿佛老仙翁。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是齐小腿的野草，到处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山上只有呜咽的风吹过，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静得想流泪。

　　我只爬过那一次东山，再没去过，可那天的情形却牢牢地扎根于脑海中，包括种种细节，例如，风经过时，野草们全都一个方向低头朝拜的样子，还有那份深入骨髓的静……时间愈久愈清晰。自己溜达完，原路跑回家，已是黄昏，炊烟正在升起，妈妈的晚饭也快做好了。什么都像没发生一样，但我知道，我的记忆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忽然有了在老家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的天气经常这样，天就像扣个大锅盖，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小雨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大，可敲打窗棱的声音却时时在提醒着你，下雨了。那条漂亮的白裤子穿不上了，经常会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天气陷入沮丧中。

　　那个时候是多么肤浅，满脑子想的都是好看的衣服，那个时候又是多么简单，眼里只有好看的衣服。逢得一件好衣裳能让我高兴许久，这份单纯的快乐，只有那个时候才会有吧。现在只能坚持一上午，甚至更短。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不再那么容易快乐和满足了。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天气，多少有点儿萧条之感，雨拍打在栏杆上，溅起转瞬即逝的水花，此起彼伏着，雨滴再一颗一颗的或迅速或缓慢地滴落下来，滴在地上，融于故土，滴在阳台上，汇成水洼，或者亮成一面小镜子，仿佛透明的往事，就在眼前晃啊晃啊！

　　前几天扶桑花黄叶不断，如今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葱油油的绿，叶片上盛着漂亮的雨水晶，寂寞得发亮，抽出的细长枝条轻轻曼舞摇动，夏日的雨终与秋天的不同，孤寂萧索里隐藏着生机，酝酿着朝气和蓬勃。等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它们就会盛开出夏天的样子。

　　这样的雨最缠人，什么时候停不好说，空气微凉，弥漫着植物清新的香味和土的潮湿的气息。混合的味道，与平日明显不同。多雨的早晨，看雨，听雨，想雨，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