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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奶厂厂主

2018-09-23 20:47:23 作者:1669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挤奶厂厂主

  这是我现在生活中要面对的大难题,一早上醒来就进入这样的一种状态,不属于清醒,不属于迷茫,而是像晨雾一样的一种半梦半醒时候大脑还没有完全地回到现实,然而神经又自动的紧张起来,因为记得自己要成为记者

  今天早上特别晚起来,因为没事做?不。因为昨天上了报纸头版头条,今天打算让自己多睡一会。要起来吗?起来要洗澡、查邮件、做早点,约了十点钟去学院楼取拍摄第一个视频新闻相机,十二点到两点是我到报社里后第一次被排坐班——坐在办公室里等突发新闻,下午去见赛格,我这学期第一个视频故事的女主角,一个照片上看起来像排球运动员一样健壮英俊女生。我去见她之前先做了一下调查,她是爱荷华人,来我们学校之前在那儿读的大学毕业后来了我们学校农学院下属农场做挤奶厂的厂主,专管奶牛,现在(九月)是他们准备下一年牛吃的稻草季节,我的故事就是关于这个。我至少在放在两米外桌子上的手机和床之间来回了五次之后,在关上最后一遍闹铃后,我决定起床——今天还有很多事呢,况且洗澡已经来不及了。

  圣保罗校区是学校的动物科学、农学、植物研究所在的地方,一个地广人稀自然城市。我上学的地方叫“双城”,圣保罗市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我家住的地方,一个更像城市的城市。大一的时候我的宿舍就在圣保罗,宿舍旁不远就是动物学院的农舍,老远就能闻到那儿的气味,我住在那里的时候两栋农舍里一栋给牛,另一栋给羊,现在回去的时候牛已经要和猪同住了。大一的时候每天过的是坐校车上课的日子,八点的课七点半至少要出门了。121是学校校车的名字,一个很适合代步的数字可能是在那儿住了一年的缘故吧,我很对那里有些感情,大一的室友和同层的几个姑娘们,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完全不同的性格专业生活,却渐渐成了彼此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了我们记忆中那段故事里的主要人物,我至今还会想念

  今年的暑假是在北京过的,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暑假了,那时候我想,真的,过了这学年我就是一个毕业生了,一个等了六年的老毕业生,老毕业生也是毕业了呀,我想。我是真的想毕业了。

  两个月在北京的生活简直像是在飞,所有的人我都想见,我又都怕见,几年过去了,有的老友得有十年没见了,我们都变了,我想想像我们再见时候的场景都想不出来,我们会是什么反应,他们变成什么样了?相片上的我们童颜笑靥,我照一照镜子看自己现在的脸,真的变了,我都不敢相信镜中的人就是自己,照片上的那个小孩儿哪去了?我想变回去。

  为什么选赛格呢?其实我每次选人物都很快,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稍微想再多等一下,或者多找几个备用人物好对比选择谁好讲一点的时候,都会更困难,更不知道谁是谁,有什么特别的,谁“好讲”一点了。我想,故事没有好讲和不好讲的,都是人,都有事,只是在于我能不能把自己全然地放到他们的生活里,真实、自然、认真体会好每一种如此不同的人生

  选了赛格因为我看到她有一双牛一样又深又亮的眼睛。她研究生毕业,因为喜欢动物本科学的兽医,但是研究生变了主意赚钱的兽医不当去学农场管理,我想看看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下午到农场的时候已经三点了,今天明尼阿波利斯阴天,整日没什么阳光,我多穿了一件大衣还是冷,一手拎三脚架一手拎相机,车刚到站我就不想拍了,我想这哪是人干的活,大冷天的要出来拍牛?想着赛格我还是继续下了车,她的奶厂在整个圣保罗校区最远的西边,我没有走过去就在车站边的牛棚外等她,等着她开小车来接我。

  今天她们做和往常一样的活计,清理牛圈、准备饲料、挤奶,说实话我是摸过牛的人但还是怕得慌,牛真大,不像猪和羊,牛看见人是不怕的,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格外不认生、格外好奇,走过来看看你,大嘴巴伸过来一双眼睛炯炯的盯住人不放。我端着相机正在想不用三脚架我怎么能拍得稳一点,好,一只牛已经站在我身旁了!我们俩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想摸摸他告诉他我不是来吃他的奶的我只是摄像,我伸出手去,心里却在哆嗦,他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嘴里流出口水来,这是要吃了我吗?

  赛格说,他过来了你就“咻咻——咻咻”的赶他走就好了,我在那里一只手举高摄像机怕他舔,一边“咻咻——咻咻”、“走吧——走吧”的比划他还是看着我一动不动,赛格走过来,“来!走了。” 牛转身就走了。

  我看到了赛格的工作,“厂主”虽是“厂主”也还是要来做最基本的活,赶牛、铲粪便、带新来的挤奶工挤奶,看着她我就想原来每个人在坚持的生活都是不易的,尤其是坚持所爱的。我问她今天几点来上班的,她说夜里一点的时候她就来了,因为有一头牛从牛圈跑出去了,她要回来处理

  她个子不高,但是体格精壮结实,我想她如果告诉我她是体操运动员或者动作电影替身之类的我也会信以为真。她是和牛在一起的人,“牛是三百六十五天工作不休息的,所以我们也是。”

  我想我要讲的是单纯人们的故事,想讲他们如何面对自己的选择、生活的变化人世复杂,我想这正是我一开始来美国前所疑惑的,单纯的人,能到后来还单纯吗。

  我想找到那个能肯定假设的人,会有那样的人吗?我想像,一生未变,依然是赤子澄心,就那样活着的人,我好像在哪里早已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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