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的街头

　　宋小姐刚从成都回了自己的城市。显得十分疲惫。昨夜凌晨才睡，清早起来去了机场，庆幸自己的航班没有因为节假日的缘故延误，上了飞机找空乘拿了条毯子便睡下了。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因为中秋佳节，航空公司在飞机上办了一些小活动，硬是把飞机活跃成了旅游大巴。

　　下飞机之后的情绪更是烦躁。她能搭的机场大巴需要等三个半小时，她等不了那么久，她只想赶紧回去洗洗睡会儿，之后还有别的事。宋小姐疲惫得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她输入了出发地和到达地，手机默认了专车服务，一看估价三百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又不死心把专车服务换成了快车，虽然便宜不少，然而最近新闻那么多，毫不犹豫地决定花钱买个保险。最后，她叫了一辆专车。

　　她坐在车的后座上。车上有一股香味，让她觉得有点难受。之前她曾经和一位专车司机聊过，那位司机告诉他，车上是不允许放任何香料的。果然，现在专车的水平下降了吗？

　　不知为何，这位司机没有在车上播放音乐，让宋小姐有了点时间，想想这两天的成都之旅。

　　那是一个十分突然的邀请。来自喜欢旅行的网友，黄先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但是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邀请他去成都玩。第一次宋小姐拒绝是因为实在没空，第二次原本也没打算去，只是趁此机会想了解一下黄先生从前到过的地方。

　　黄先生的副业是摄影师，他给宋小姐展示了许多他在各地拍到的美景。黄先生似乎很喜欢成都这座城市，他说他喜欢成都的慢生活，美食和美女。他说今年，他已经去过6次成都了。宋小姐觉得他有些癫狂，或者偏执，或者一些她没办法说清的东西。

　　后来，宋小姐欣然答应了。黄先生愉快地为宋小姐订了机票，订了住处。

　　仿佛是出于一种礼节，宋小姐和黄先生在确定一同前往成都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每天联系。或者说，在宋小姐心里，这只是一种礼节，至于黄先生，就不得而知了。

　　现实和想象往往不大相同。在最初的对话中，黄先生十分喜欢开黄腔，然而宋小姐并不接茬。倒不是宋小姐清高，而是她觉得，既然已经确定要见面了，有什么会比见面了当面试试好呢？难道为了见面，要作这么长的铺垫么？宋小姐不是那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在某次忍无可忍的时候，宋小姐挂了电话，告诉黄先生：机票退了吧，差多少我补。

　　黄先生回：你怎么了？

　　在那以后，两人有了长达两天的沉默。

　　宋小姐始终觉得自己和别人交流起来有点费劲，她喜欢干脆的，直白的。别人越是拿情情爱爱来对她，她越觉得虚伪。她也觉得黄先生变了，她最开始认识黄先生的时候，黄先生欣赏她的，亦是这种果决和洒脱。两个人的角色不知道何时开始了变化。毕竟从前宋小姐才是那个开荤玩笑的。

　　之后，宋小姐向他道了歉。他回了一句：没事。

　　但是从聊天的情绪上，宋小姐知道他冷淡了。

　　此时距离去成都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宋小姐有时候躺在床上，会突然问自己一句：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去成都。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关系，明明没必要非得经营得多么融洽，就因为答应了一次旅行，就因为两张机票。

　　宋小姐没什么能力负担旅行的费用。从前出的远门，也大部分是这种情况：男生全款，女生免单。

　　宋小姐发誓，黄先生是她至今为止认识的最不讲套路的人。在回程路上，宋小姐自己有点想不通：他究竟图什么？

　　黄先生是一个生活十分规律的人。正常时候，晚上十点钟就睡了。而宋小姐是夜猫子，凌晨两点钟，都算早的。

　　去成都的飞机延误，到了凌晨两点才到达。宋小姐和黄先生终于见面了。

　　两人打车回住处，到了之后，黄先生先去洗了澡，接着宋小姐去洗了澡。

　　在客厅吃了点东西，黄先生说：我去睡觉了。

　　这句话对宋小姐的冲击不小。她开始脑海里不停运转：这是在邀请还是真的累了？毕竟他平时作息这么规律的人，突然熬到现在也可能吃不消吧。那我该作何反映？跟他去房间睡觉还是再看会儿电视，毕竟头发还没干。最后她说：去吧。

　　这不是一家酒店，而是一家民宿，宋小姐想着，如果自己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躺下，说不定黄先生会不会生气，他已经提前到了几天，提前住了几天了，到处依旧是一尘不染，可能也不会原谅自己这样吧。宋小姐初来乍到，还是尽量不要做得让人讨厌的好。

　　头发干后，已经凌晨六点钟。宋小姐突然有点畏缩，不敢进房间和黄先生睡一张床上了。她怕的不是黄先生碰她，而是黄先生不碰她。这会是一个超出宋小姐认知范围的现象，她从黄先生说要去睡觉的时候，便隐隐有些感觉，但她不敢确定，这之后，她就更没勇气确定了。

　　进屋的时候，黄先生已经熟睡，特意留了半张床给她，这让宋小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米八的床居然可以这么大。

　　由于换了个环境，宋小姐睡得不是很好。九点多就醒了。她看到黄先生半靠在床边，正打算点外卖。他惊奇宋小姐怎么起这么早，而宋小姐满脑子都是，如何再试试。宋小姐黏糊糊地伸了个懒腰，顺势朝黄先生靠过去，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男人对自己是否感兴趣宋小姐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她觉得她已经理解过黄先生一次了，这次，她也已经知道了结果。黄先生不仅没靠近自己，反而随意做了个动作躲开了。

　　宋小姐心里冷笑：男人就是好，对你不感兴趣还能只穿个裤衩在你面前晃悠。她突然有点搞不懂这个男人了，也告诉自己算了，别再自讨没趣。

　　那天二人去看了场电影，宋小姐觉得很棒，黄先生看不出什么来。无从讨论。那天晚上在一家有名的火锅等位两个小时，宋小姐吃得过瘾尽兴，黄先生却说一般。又无从讨论。回来后，黄先生拿出准备的进口啤酒，二人喝了不多久，黄先生又是那句：我去睡觉了。

　　宋小姐突然被这句话弄得不知哪根弦断了，把冰箱里的酒一瓶一瓶喝掉。她以为自己喝了很久，没想到也才过了半小时。宋小姐喝到头疼发热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声的时候，大步回了屋睡在黄先生旁边。不知是吵醒了他还是没睡着，黄先生说了一句：今天睡这么早。彼时，凌晨十二点。宋小姐没理他。

　　她侧身背对黄先生，浑身难受大口呼吸。她有种自己把自己灌醉然后往别人床上送的感觉。喝酒的时候她很想发酒疯。她想骑到黄先生身上问问他：你为什么不碰我？你找我来成都到底图什么？可她走进房间看到黄先生真的在睡觉的时候，也只是绕过他，躺在了另外一边。

　　算了。

　　早晨，宋小姐醒来后头疼。九点钟，他听见客厅黄先生吃东西的声音。拿起手机，和在家里一样，躺尸。她知道黄先生不会进来，她也不想出去了。算了。

　　宋小姐打开另一个对话框：亲爱的，我好想你。这两天没有聊天，你想我了吗？

　　那边回：这会儿你不应该在成都浪么？

　　宋小姐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你别查我机票。在成都没错，浪不起来。

　　那边又回：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屋里，说他们没发生点什么，你信吗？当时你说不信，那现在你信了吗？

　　宋小姐叹了口气，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个问题，或许，是该重新审视了。

　　宋小姐记得当初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说：如果没发生什么，那肯定是因为露得不够多。性别特征不明显的时候，就不会产生类似的冲动。可她天天没穿胸衣，黄先生天天穿着个裤衩，两人这样呆在屋里两三天，也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宋小姐在对话框输入：我正在怀疑人生。

　　那边回：恭喜你，成都之行有所收获。

　　那一天成都下雨，宋小姐和黄先生在屋里点了一天的外卖。吃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黄先生把话匣子打开了点。宋小姐也陪着聊了许久。

　　那是这段旅途中，唯一的沟通交流。可宋小姐如今回忆起来，却也没聊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无非是黄先生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成都，意识到金钱有多么重要，能让自己过得潇洒多么重要。宋小姐搭不上话，她是一个暂时对生活还没有规划的人，只能附和。

　　期间宋小姐手机亮了几次，拿起回复了几句。黄先生也就自觉无趣不再多说。平日里宋小姐是不会如此不尊重人的，不过是心里那句算了，让她敢放肆。

　　黄先生又去睡了。

　　宋小姐打开微信，给对话框里的那个人拨了个电话。她不说话，静静听着那边传来的音乐，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感觉自己得到了一些宁静。

　　宋小姐在客厅戴着耳机就这样呆了许久，哪怕第二日要早晨六点钟起来去机场，她也不想结束这份宁静。

　　翌日，睡了三个小时的宋小姐踏上了归途。

　　黄先生起初因为知道宋小姐喜欢熬夜，特地为宋小姐准备了许多零食，没吃完的都让她带走。宋小姐下了车，去了趟洗手间，零食就“丢了”。

　　后来，宋小姐翻到了一个动态：我曾经以为，你是可以和我在成都街头走一走的姑娘。附图是他们一起逛的太古里。

　　宋小姐怒而删之。内心咆哮不止。

　　老娘特地买的新的内衣，特地忍了快一个礼拜没有自己动手。你却满脑子恋爱，结婚，终身幸福。到底是你太理想还是我太淫荡。

　　成都的菜真的伤肠胃，下了车就直奔洗手间。脱了裤子一看，血淋淋的一片。

　　又是一阵咆哮。我也是个女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女人。这下连自己解决的机会都要再至少五天后了。

　　宋小姐洗完澡躺下的时候心里一个念头：要不，以后就别这么玩了吧。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