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记忆

　　闲来无事，随处逛逛。

　　倒也不是无事的闲，小说的第二卷第一章才写了一半，不想再写了，关了电脑，随处逛逛。

　　不觉间，又来到曾经的小学门口。

　　门并没上锁，或者说锁并没锁上，只是挂着。

　　我推开门，走了进来。

　　想一想，上一次做这个动作，已是八年之前了。

　　八年，完成一个物是人非，实在足够。

　　严格来讲，也并不算，应说是，人去楼空。

　　这个时间，小学已经开学几天了，校园里却并没有一个人，连门卫也没有。

　　操场上空余两个篮球架，其中一个的篮板已经破了个大洞，不知是谁砸的，或是风雨侵蚀所致，总之这一次不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再往里走，教学楼的门敞开着，这个时候不进去看看怎么能行？

　　所以，我后悔了。

　　楼道里面除了灰尘，就只剩我的脚步声。

　　有几间教室的门并没完全关闭，里面有着和走廊里一样厚重的灰尘，玩具还堆在教室门后的角落里，多媒体的幕布还是打开的，天花板上扎了几处灯笼，似是举办过什么晚会，之后也没拆下来，单单没有的是课桌，还有板凳。当然，里面也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除了我。

　　我从一楼转到三楼，又从三楼转回一楼，唯独没去四楼。

　　因为，教学楼只有三层，房顶太危险，我可不愿去。

　　说是危险，其实整栋楼都已是危楼。有人说这是豆腐渣工程，但这样说不完全准确，用泡沫工程形容才合适。因为，整个墙体都是泡沫包裹的，以至于小楼的中间，一条三厘米宽的裂缝自楼顶划到了楼脚。也正因如此，才会变得人去楼空。

　　在三楼，我看见了那间曾经时常光顾的图书阅览室，拧了拧门，又开了。

　　今天是怎么了，都不上锁，不过无所谓，管他呢，都不锁才好，反正我也无聊，进去看看。

　　第一眼，我看到了书架，第二眼才是书。

　　还好，书没有被搬走，可以多看会，随便看，不用像之前一样作繁琐的登记，这样确实很爽。

　　穿行在每一座书架间，并没有找到感兴趣的读物，这些书多是小学生题材，现在已经不太欣赏。

　　在书架的最后一排放着一摞报纸，出于某种原因，我翻了两张，上面满是灰尘，拂手拍了拍，打开扫视了几眼后又放了回去。

　　书架旁边有一排拼并起来的长条课桌，上面铺了一床被褥，没有蒙上灰尘，应是时常有人住在这的。

　　谁在这儿住也不是我多关心的，更在意的是小时候常借阅的那些书是不是还在。

　　在，当然在，除了时间不再，人不再，记忆仍再，一切都在。

　　至于那些书，估计自从我借阅之后，恐怕是没有人再去翻他们了，而现在乃至之后，之后的之后，也不会有人再来看了。

　　这些书就静静地躺在这废弃的小楼里，它们会因此感到悲伤吗？不知道，但我想，它们应该感到庆幸，庆幸在它们身首异处之前还有人翻阅，庆幸那个最后一位翻阅它们的人，是我，伟大的我。

　　记得我第一回借阅的书是图画版的《天龙八部》，这是我接触的第一部武侠书，虽然只是漫画，但却对我意义非凡。正是这二十一本图画册子，开启了我心向武侠的不归路。

　　不归路，不是归不了，而是不愿归，也不必归。

　　之后我读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武侠小说是台湾卧龙生的半部《铁剑玉佩》，可惜该书大部分内容为他人代笔，不然应该也能拍个影视剧之类的吧，因为小说写的确实不错，不用影视剧毁之不能彰显其原著魅力。

　　除了《天龙八部》，还有《水浒志（图画版）》以及黄易的《大剑师》。当然 《大剑师》也是漫画。

　　是了，我借的印象最深刻的三部都是漫画，这没什么，图画比文字更容易使人铭记。因此许多旧友相见，看见熟悉的面孔却怎么样也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也是一样。

　　《水浒志（图画版）》的内容有些少儿不宜，即便现在看也会觉得有些不爽，放在当时，还好，小时候并不懂得这些，也就不去深究其中。

　　至于《大剑师》嘛，原著是黄易，绘图是黄玉郎。此处黄玉郎与黄易何种关系我也不问，只说是感激玉郎，将图绘的恰到好处，比《水浒志》良心、健康多了。因为黄易的原著简直黄的不堪入目，真不愧人如其名。将金古温梁黄并列为武侠五绝实在荒唐，所以有人称金古温梁四大家，顿感认同。

　　粗略浏览了这三本书，儿时的记忆滚滚袭来，太汹涌，头晕，于是合上了书，书归了位，手带上门，离开了。

　　回到一楼，正门旁边有个大大的展示栏，进来时只顾往教室去，并没有注意。

　　展示栏上张贴着几十幅照片，都是些校园的风景。

　　最左边一栏上下分开，分别写着“旧貌”、“新颜”。

　　我的小学，五年级是个分水岭。

　　五年级以前是照片上的旧貌。那时候两排教学楼，都是红砖红瓦的房舍，很是漂亮。而且，最叫人欣喜的是，教室漏雨，屋内洼地存水，所以每当大雨倾盆，我们总要放假。

　　五年级以后就不成了，新建了一座教学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也不能逢雨放假了，也不能翻窗户进教室了。最可气的是老师一个不走，同学却一个接一个的转学。

　　于是同桌没了，于是又换了一个同桌，于是我时常念着旧友，于是再也不见，直到毕业，直到，此刻。

　　如今，所谓的“新颜”也不行了，它也老了，也准备要重建了，幸好我还年轻，即使新建的学校再老去坍塌，我也仍然年轻。

　　我说过，我要活两个一百年，我也说过，说到就要做到。

　　没错，趁着现在年轻，扯扯淡没什么不好。

　　望着照片，望着沧海桑田，望着自己内心和脑海的回忆，不觉感伤，徒留可惜。

　　可惜我没带手机，不然拍两张照片也好。

　　所幸家与学校相隔不远，拿了手机再来看，门依旧开着。只是校门口多了辆电动车，接着从教学楼里走出了位年轻的女子。

　　我上前打了声招呼，喊了声老师，与之攀谈几句，各自走开了。

　　印象中她应该不是我的小学任课老师，自然更不可能是初中高中大学的。总之她没教过我，也不会认得我，即使认得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忘了她，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怕，而她，也肯定是不会再把篮板上的破洞怪到我头上来。

　　彼时一心想下课，想放学，想放假，是一点也不想在学校多呆一秒，此刻竟想多玩一会，多走走，多逛逛，多停停，多瞧瞧，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我饿了，还是回家吃饭比较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