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山河摇荡更迭，你的脸庞在我眼前不变
和网友张老师去京郊镇子偷（看）西（电）瓜（影），打到的出租灰扑扑，师傅为了省钱不开空调。闷，热，我整个人熬得宛如高烧，脚挑着拖鞋斜在后座。150斤的张老师被路灯的黄光烘得海胖。
最终是到了看起来宜命案，宜抢劫的小街道，拆迁民居像震后废墟，两层高的民房蜷在停车场后面，上面红色霓虹灯大书“某某国际影城”。
回程的车上张老师说起自己几年前骑自行车自沪来京，路经天津城郊，被社会大哥挽留喝酒，差点不能脱身。我说起我司文章又被Wangxinban删除，活不过两天。
张老师被社会大哥挽留的地方，正是静海。今年7月，少年李文星在那里的一个水潭里，以稍显奇异的方式死去，至今真相未明。
出租车师傅安静不发一言，灯光牵着人和车行在鬼魅的夜色里，像是奇遇记。
另一次是我从北新桥去磁器口，张老师碰巧反向，彼此发现对方的地铁即将在灯市口有一个偶遇。特别开心得停了下来，我抢了他的可乐喝，里面有最后一点冰。然后各自窜上下一趟地铁。
07年，冬夜大雪。我初三，晚上去化学老师家补课。小县城脏，破败，路两旁是下岗工人开的一排地窝棚似的小商店，菜市场脏烂的污水顺着街道流向低处，还有刺眼的血光。
但出来的时候街上亮晶晶的，是雪积得实了，又因为路灯全开了，光线折射让人晕眩。像是全世界的水钻，说水钻，是因为我截至12岁都还没有见过真钻。
老师那时候已经有快五十岁，温柔，和气，常夸我聪明。我们在他家玩，会用试管做出特别诡异的，樱粉色的沉淀。他说：不好了，试管被污染了。
补课散掉的时候，出了门，男孩子们在前面骑自行车，飞着呼啸下斜坡。他在旁边送我。远远冲男孩子喊：“慢些，等等**（我的名字）”。“别说了吧，他们不会等我的”。我自然平静地接过话茬。
我当时冬天经常穿件臃肿的深绿色羽绒服，袖口常年腻着油污，是妈妈的款式。白色衣服不耐脏也难洗，冬天是不被允许穿的。
直到高三，和喜欢的男生也是同时当时补过课的男生倚在栏杆上看开得很烂的玉兰。被另外的同学告知，温柔的男老师得了肝癌，刚刚死去。七年过去了，不知道老师的妻子和一对儿女怎么样了。
有一次来北京的时候，早上睡醒经过一个叫做义马的小城，全世界青蒙蒙的。铁轨旁有片状的油菜花地和很多荒败的院落，城郊的建筑厕所朝向铁路一侧，污水和垃圾堆起，应该是老旧的工业区和棚户区。
砖石、水泥、瓦楞板的背板里，有一所中学的校门，雾气还没散，有上学的小男生叉着手，踱步出来买早点。再不多远就是养蜂人的蜂箱，墓地咫尺之旁就是垃圾场。
我在想，他曾经也应该是度过了漫长的少年时光，然后莫名成了30+的中年男子。有了一些属于成年人的慈悲、温柔、油腻与苦。
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因缘际会，又联系上了十几岁时暗恋的一位男生。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吧。当然也听说过一些他后来的种种际遇，做好心理预设以后，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反倒是爽朗，顿了顿：“你啊，我记得嘛。应该至少读了个重点大学吧，你读书一直好。只是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对啊。”
我知道的是，中学到大学期间，他断断续续赌博、斗殴、甚至入狱，慢慢在世间得心应手地玩乐，最终成为和他那个地痞父亲一样的人。他最终没有成为任何人期待的样子。我们坐同桌，他跟我告白的时候，我装傻充愣拒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