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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白衣不染霜华

2018-10-19 05:32:52 作者:李晓晨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六月八号的下午铃声响起时,他便将一佩长剑,罔顾身后风雨交加,孑然踏上新征途

  我捏着粉笔,在桌下偷偷给他发微信。他说:“考完试了,现在回家。”我一愣,流光罅隙里的碎片窸窸窣窣地从土壤里挣脱出来,心酸欣慰在咕噜咕噜地冒泡。

愿白衣不染霜华

  在我印象里,他始终都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瘦小男孩一身倔骨,垂手站在人群外,裹着一脸世间无趣的冷漠与厌倦。不曾料到,岁月扑哧着双翅飘飘而去,俯仰之间,蓦然回首,那个男孩儿,他竟然长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少年

  悠悠春秋二十载,我们一起长大,拂花分柳,穿过凄风寒雨,一路踩踏着荆棘而来,疼痛鲜血早已在结痂的伤口麻木不仁,淤结成团的青黑色亦在时光的轻抚下悄然消散。

  世上不是所有的姐弟都能够团结友爱和谐相处的,就如我与他。纵一同而来,相击相残的戏码却早已是家常便饭,更别提日常生活中琐碎争执暗斗。我们两个都太相似,太倔强,容不得对方领地边缘的一点试探。不是水与火的不相容,而是火与火的对抗。我不知道别人家的姐弟究竟是如何相处得如此融洽的,但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幻想着,如果没有他那个该多好,如果他没有出生,真讨厌弟弟这一个生物等等。念头一旦滋生,便注定在潜意识汪洋晃荡、藏匿,只为等待一个合适时机爆发

  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忘却原因,我推了桌上所有的书和摔了遥控器,透过发烫的手机遥远母亲大喊:“……为什么我会有弟弟?!为什么他不去……”最是天真最是残忍年少时莫不是轻狂可恨,拼却一腔不谙世事的少年意气生死漫不经心游弋唇齿。“死”之一字,至今我已不敢轻易书写,而在那些口角频繁的岁月里,它却是一柄淬了剧毒匕首,硬生生插入温热胸膛,令人猝不及防

  因为少不经事,所以恣意伤害。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法原谅自己,并累于良心的煎熬,甚至是每一念起,愧疚就轰然而降,沉甸甸地压得我迫切想逃离。

  幸好幸好,我们都能在言语摧残下看似安然无恙地长成。他中考那晚,我捧着滚烫的牛奶百感交集地在看他收拾东西,他皱着眉嫌弃道:“你就不能把牛奶放下?你不觉得烫吗?”不,不觉得,既然你说了,那就很烫了。他高二的时候,有次从家里出来,天空中飘着斜雨,他冷着脸把雨伞丢给我,自己淋着走;今年清明,穿梭在繁林山野间,他在我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及时回头拉住了我,完后又是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前;上个星期我回家,临走的那天,他冒着炎日匆匆从学校开车回来,拒绝让我下厨,反而亲手给我做了一顿饭……他似乎一直在以一种独特方式守护着我,太沉默以致于粗心大意的我不曾察觉。时光洪流里,黑色的光倾泻而下。对不起,这三个字,浸染着咸海的酸涩,一笔一画都裹挟着往事,都是我欠他的;那些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或许都将永久地幽居在少年无法愈合的伤口,对不起。

  我知道我并非一个合格的姐姐,但我愿自己今后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姐姐。

  六月八号的晚上,我在图书馆给他发了一句:“考完就别理了,有问题记得找我。”

  “好,我知道了。”他的回复一如既往简洁

  啊,我的小少年已经高考完,即将仗剑走天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而我只能蜗居在一方小城,祈祷他的白衣不沾染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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