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叹息
终于下班了，神外重症的工作量超乎了我的想象，上班前还精神抖擞的说服自己鼓足干劲，下班前的十几分钟就开始像颗泄气皮球，看着同事们一个个都嬉笑着下班了，看着窗外夜色越来越凝重直至华灯初上，既疲惫又焦虑……
亲历重症探视时间的见闻，不得不承认，医院这个地方包含了太多人生百态！
A床的病人是个老爷爷，探视家属像他的弟弟，也像他的朋友，他好像没有别的家人，这个人来陪他说了几句话，又或许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就走了，老爷爷有时候神志不清，彼时的他有没有觉得踏实，我们不知道。
床的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外乡人，是前天夜班被捡回来的病人，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家属好像不怎么关心他，探视时间到了，冲进来问了几遍拉杆箱密码是多少，病人不予回答，一会儿说喝水，一会儿喊疼，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C床病人的儿子，应该是匆忙间赶回来的，进门先问六床在哪，我们将他带去六床，见到父亲满身管子，吸氧输液，儿子半蹲着依偎在老父亲身旁“爸，我是xx，你说话呀爸，我来看你了，爸你哪疼你告诉我”声声低沉，声声哽咽。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
实习至中期，神外重症是我来过最揪心的科室，我甚至有些怀念那些和我们开玩笑，和我们抬杠，和我们啰嗦的其他科室的病人和家属，至少他们能够正常生活，有脚和腿可以走路，有手和胳膊可以拿东西，有嘴巴可以说话，有眼睛可以张望……可眼下的这些重症患者们，他们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们手脚健全却下不了地，可以浇花干活的双手因为意识不清时而躁动不得不被束缚，他们躁动时不安分的摆动着被控制的身体，他们的监护仪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着他们的病情，血氧掉下去了，血压掉下去了，呼吸衰弱了，而这些，在没有家属陪护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体验少有的温情，比如护士护工喂的一口水，又比如医生得到数据后下的一组药……
又想起了前日抢救的那个大爷，大爷凌晨三点多血压呼吸突然掉了下去，我的老师和护工们分别行胸外按压和气囊给氧，我打电话叫来值班医生，忙活了尽一个小时，救过来了，我看到的是希望，而经验老道的医生却说“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了”
我以为的新开始，原来是他的倒计时。第二天中午，我休班在家，收到一条同事发来的微信“乐乐，五床走了”
回忆有些错综复杂，脑子里又回荡着那个远归游子的哽咽声，这声音提醒着我不该在想下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以后别再说改天了，改天是哪一天？让遗憾少一点，多陪陪重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