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净

　　初识泰戈尔应该是在初中，家里有一本他的《飞鸟集》，被我翻了又翻。封面画的是泰戈尔的头像，眼神深邃，留着非常浓密的胡子，极具辨识度。文章简短，类似于现在的截句，文字优美动人，又饱含深意。在我记忆中，句尾他似乎常用“啊”字，来抒发内心澎湃的情感。

　　所以，一直觉得泰戈尔的语言情感极其充沛真挚，用直抒胸臆的方式表达着对人间真爱的崇尚和祝福，对儿童纯澈之心的欢喜和赞美。读完后内心是宁静的，却又分明涌动着不可遏制的清流在心中涓涓又轻轻。冰心，林徽因等都受其影响很深。

　　我觉得一个真正的智者内心定是宽慈柔和的，不说教，只平和的叙述和表达。所以泰戈尔的文字有一股力量，很强大但又润物无声，吸引着你，召唤着你，感动着你。心灵干净，情感挚诚，情怀悲悯，散发着贞慈的光辉。这是我曾经读到的泰戈尔。现在再读，又有不同，在他平静又热烈的文字后面，还有饱满和深刻。

　　《神思》中，他这样写道～中午，我坐在河畔村庄的一间平房里，墙角里，一只壁虎在爬行，两只麻雀叫着飞进飞出，忙忙碌碌，从外面衔来草屑，想在悬吊竹扇的墙洞里筑巢。河上行驶着木船，高陡的河堤后面，蓝天映衬的涨满风的白帆和桅杆，隐约可以望见……我心神舒爽，好似母亲怀里获得温暖、爱抚的幼儿，我偎依着自然古朴的胸怀；交融生气和关爱的暖意，浸入我的肢体……

　　读泰戈尔的文字时让我想起刚刚读完的梭罗的《瓦尔登湖》，还有沈复的《浮生六记》，他们在叙述所见景象时的平静，自然的仿佛耳语般，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温暖的情怀，娓娓道来中，幅幅画面渐渐生成，被接纳被宽容，被熏陶被洗礼。散文就有这样的好处，仿佛亲历着他们的思想，随灵魂之路沐浴在恩慈的关怀中。我甚至嗅得到他们冥思时清浅的呼吸以及眼神中散发出的动人的光彩，在清风明月中幸福而明亮。

　　若干年前，引用过他的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作为文章的文题，当时写完后，忽然想到这一句，觉得没有比它更适合文章的主题和灵魂。我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绚烂不是喧嚣，不是艳丽，亦不是热闹，它表达的是一种生命的姿态，是内敛中的昂扬，是沉默中的生动，是寂静中那抹阳光的照耀，是湖中鱼儿游动后泛起的波纹，晃漾着生命的涟漪，起伏律动中闪烁着熠熠光辉，那是生命的质本，是生命的颜色，我们终其一生要的不过是灿然盛开中的安宁。

　　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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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回家路遇太多美好的东西。在地上拾到一根很完好的树枝，翠绿的叶子汁液饱满，排列有序，叶片不大，筋脉突兀。在夕阳下，幽光闪烁，我仿佛手握着一个丛林。菠萝蜜树的叶子有的开始泛黄发红。说是深橘红色更准确些，呈斑驳之色，上面散落着一些略显老态的斑点，仿佛汩汩着岁月之流。

　　这就是泰戈尔笔下的秋叶静美吧！在万绿丛中它显得那么独树一帜。我看得真切，脉痕上分明漾着时光之海，荏苒于四季轮回中。真好看。镜头靠近它的时候，越近越沧桑，越近越有味道。人到中年如果能够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平和之心，面对老去，那么，我愿意。我愿意在皱纹渐深的日子里抚一脉苍流心怀静好。我愿意在秋风乍起之时，只一心一意描绘秋色保持洁净。我愿意在雾霭渐浓的背景下静水流深，默默流淌不声不响，享秋风冷瑟之凄，之华。只要我愿意，天地都是我的。

　　回到家里，阳台上驻足片刻，发现有一朵扶桑竟然在盛开中，由于藏得过于隐蔽，早晨并没有发现。花朵被压在众叶之下，头颅低垂，谦逊俯首，在叶子的挤压中，一片花瓣略蜷曲着身子，已显破败之意。盛开的环境如此恶略，但扶桑花当仁不让，让人心动。抬头望见夕阳的光打在对面的墙上，整座楼宇陷在半明半暗中，天空现出辉煌的夕阳红。壮观至极。余晖也泻进了客厅，泻在窗帘的亭亭之荷上，幽光迷离，莲荷卓然。

　　我忙着拍花，拍悄悄挪移的光。我知道凡是绝美的东西停留的时间总是很短，眨眼的工夫便又是另一番天地，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果然，光很快暗淡下去，它们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一瞬啊，短得不敢眨眼，短得心生迷惘。时光如此，生命如此。昨天和沫说了几句话。她说下决心不再染发，想任由白丝滋长。我记忆中沫的那头如缎长发已有了白雪的痕迹。16岁的青葱恍如隔世。

　　只有院子里的大王棕越长越高，已攀在八层楼之上。秀丽挺拔之姿无与伦比，还会更高吧，高耸于时光之上。黄昏时分，寻常之景却在我心中涌动着不寻常的情愫。它们被记录，被书写，而我确定，终有一日将会被怀念。怀念我曾经那份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