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男朋友的纸巾都是这样用的。
电视剧《恶作剧之吻》里，直树曾经说过：“湘琴好像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这句话我想了好久，一直没想懂江直树喜欢湘琴的理由。
到现在我稍微理解了，喜欢伴侣的理由决不在于传统普世价值中，大家交口称赞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喜欢的，是你不小心踩进水坑的笨拙，是你一腔孤勇之下的窘态，是你以减肥为由拒吃甜食的真香，是只被我看见的那部分天真。
《落网》
文丨
1
最后我也没能求婚成功。
我环顾一眼四周，用玫瑰花瓣铺了一路的地板，以及点缀在一旁的粉色蜡烛，还有那个放置在客厅桌上的戒指盒。
想到时一那张素来清和寡淡的脸，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便渐渐清醒过来，时一会喜欢这种求婚才有鬼。
怂态毕现、如坐针毡的我看了看时间，一般这个点儿，时一差不多就到家了。
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收拾现场也来不及，于是我在前人光辉思想的照拂下，扭头便跑出了时一的家。
不就是求婚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吹熄蜡烛，下次点上的时候，我又是一条敢爱敢恨的新时代女性。
然而，谁能想到，四十分钟后，蜡烛被时一扔进了储物室，他说下次停电的时候还有大用处。
事实证明，现代生活让人无处可逃，这不，我才从求婚现场逃了，时一一个电话便把我叫了回来。
他说，“你求婚求到一半，人就跑掉了？”
“过来把房间收拾收拾，太乱了。”他说。
我花了十分钟把玫瑰花瓣清理干净，又开始铲蜡烛滴下的蜡油，同时还满怀怨念地看了一眼时一。
时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从浴室里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湿头发，说，“你不要自暴自弃。”
“嗯？”我不解。
“求婚我来求，你别自暴自弃，以为这种事还得你主动。”
时一蹲在我面前，接过我手里的小铲子，潮湿的黑色短发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好闻，也让人心静。
他说，“我来铲，你去洗澡吧。”
2
在和时一的这段爱情里，我是最先心动的人。
认识时一，是在书店楼下。那天我去参加一个作家的新书分享会，结束离开时已经是夜里九点，走出书店，天已经是一团浓重的深蓝色，露天楼梯边上点着一盏盏灯，我眼睛忙着看新书，走下楼后，一脚就踩进了路边的水坑里。
这时一包纸巾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沿着往上看了看，便望见了时一。
他大概也是从楼上的书店走下来的，手里拿着一本保罗·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表情淡淡的。
我微微一愣，说了句谢谢，接过纸巾，眼看着他避开那个水坑，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擦了擦鞋，一些顽固的脏印记却仍残留着。我合上书，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等车的间隙里，我点了支烟，无所事事地张望着。
大概是才从一场热闹里抽身离开，而这等待又太过无趣。我缓缓几步，踱到时一身旁，“在等人？”我问。
“嗯。”时一回答。
“你常来？”我说，“好像经常在这儿看到你。”
“嗯，常来。”时一说。
我灭了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转身退到时一身旁，沉默地在胡乱吹过来的风里低着头。
“再见。”时一忽然说。
走出没几步，时一又退回来，给我递了一包湿纸巾，示意似的看了看我的鞋。
他转身再次离开。
爱情这个字眼太模糊，如果一定要描述这短短几分钟里的心境，大概就像是，一只从胸口离家出走的小鹿撞进了一张用秋风、星星、以及黑色风衣编织的网里。
这要怎么逃得掉。
3
时一时常在书店二楼的落地窗边盘腿坐着，看的书多是经济类著作，很可能喜欢亚当斯密。看书的时候会带一副黑框眼镜，有时盯着书页累了，他便抬头看一看窗外，大概是在发呆，那副黑框眼镜衬得他老实巴巴的，像个木头人。
我不爱经济学类的书，也看不懂。于是便总是寻着一本小说，悠悠踏上二楼，在距离时一不远的地方坐着。这是在时一给我纸巾之前的事情了。
跟时一有了纸巾这层交集后，我便得寸进尺起来，每回见他，便跟他找招呼，摆出一副熟识的姿态，然后行云流水般自然地在他对面落座。
时一一贯是淡淡的姿态，我打招呼他便也朝我回几句话，我沉默着就座他便从书间抬头看一眼我，像白开水一样寡淡，寡淡得自然平常，让人捉摸不透，让人看不出什么苗头。
但我是个急性子，人生境遇里少有等待，一向都是大步向前迈，失落也接受，喜悦就更好。因此，某天我请时一吃了碗书店楼下的关东煮，两串海带下肚，告白便顺口溜了出来。
“其实，我想做你的女朋友来着。”我说。
时一淡淡看了我一眼，说，“嗯，行啊。”
行什么行。我看着时一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明明该高兴，却莫名失落起来。
“我是认真的。”我说。
“我也是。”时一说。
4
他是大学老师，工作之余，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店。也因此，我在书店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逛街、看电影、双人桌上浪漫的晚餐这些情侣相处日常，在时一这儿像是不存在似的。我俩周末总是挑着不同的书店见面，他喝咖啡我喝奶茶，天黑了就去吃顿晚餐。
虽然大学老师听起来似乎工作清闲不少，但时一也有忙碌的时候。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不会去打扰他，反正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伤心和快乐也都能独自消化掉，并不需要总有个人无时不刻地陪着。
“你们这哪里像恋爱啊。”朋友总是说，“你真的喜欢时一吗？”
“喜欢啊。”我说。
“那时一喜欢你吗？”朋友又问。
“......应该吧。”我有些犹豫。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怎么恋爱起来还淡如水啊，完全是朋友模式嘛。”
有吗？我合上书，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我身上闭眼睡着的时一，他眼下一圈淡淡的黑眼圈，手里的书不知何时搁在了地上。
在书店里约会，还睡着了。
这说明什么，我想了想，说明时一这阵子确实很忙。
朋友模式有怎么样，至少女朋友的名头让我占着了。
5
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辞职，但真的辞职那天，相比离开逼仄环境的轻松，我竟然感到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从公司出来，我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盯着时一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拨通了朋友的手机号码。
跟朋友约了饭，一见面，她便打趣，“怎么，辞职这种事情连男朋友都不告诉，倒是把我叫出来了。”
我狠狠看了她一眼，心里后悔不该让她知道我谈恋爱的事，更不该把时一介绍给她认识。开了瓶啤酒堵住她的话头，我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辞职后，我便忙着投简历四处面试，好不容易捱到周末，丧气值几乎快要爆表。周六上午，接到时一电话的时候，我还窝在被子里试图避世。
时一说，“要不要去书店？”
我的脑袋一团乱，实在没有出门的心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掉了，埋头便在被窝里晃过了周末。
周一一早，我强打起精神，挤着地铁去参加面试，顺着上班的人潮，心里依旧低落到无以复加。面试时挤出了几个笑脸，总算坚持到了最后，走出公司后，我垂头丧气地往地铁站走，突然就听到了一个男声。
“吃早餐了吗？”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时一把奶茶吸管插上，递给了我。
“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辞职了？”他说。
“那你现在怎么沮丧成这样？”时一又说。
“……”我看了看时一手里的小蛋糕，“这是给我的？”
时一打开蛋糕盒，跟我手里的奶茶换了换，见我闷声吃着，说，“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我细嚼慢咽，静了一会儿，说，“应该吧。”
“嗯，我喜欢你。不要小瞧我的喜欢，我是可以陪着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时一搂着我的肩，若无其事地朝我扔下这么一句话，语气依旧淡得像凉白开。
我顿住，咽下一团软糯的糕点，侧着脑袋正欲看向时一，却被他的手掰着朝向前方。
6
跟时一求婚的计划破产后，我便乖乖等着他的求婚。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星期过去了，两星期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我也没从时一那儿看出有求婚的意思。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又看了眼气定神闲吃着饭的时一，合上饭盒盖子，“啪”地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饭吃完了？”时一明知故问。
“没。”我恹恹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婚？”
“现在你这么防备着，跟你求婚你会觉得惊喜？”时一反问。
“当然会惊喜，我演技很好的。”我说。
时一瞥了我一眼，半晌后，说，“这个糖醋排骨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我瘫在沙发上，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他，径自打开了电视机。
“那这个呢？”时一又说。
“什么啊？”我眼睛盯着电视机，敷衍地问到。
“蒸蛋。”
“……”
我脑袋里那根时刻预备着被求婚的弦彻底松了下来，“行行行，我喝。”
我心里那只小鹿啊，至今落在那张网里出不来。我能怎么办呢？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更何况这样的人生啊，是真的很不错，连等待都是甜的。
编辑：kai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