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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个小兵一样上去抱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头全是星星

2018-11-10 20:31:39 作者:小柴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拉萨被川渝人民垄断了。

  坐公车,对面是位麻杆儿身材的爆眼子老头,没多久手机响起来,贴到耳畔就是一句“吃过了,嘞边多凉快的哈,放心不得感冒”。大街小巷都是川菜馆,小龙坎小珺肝李记串串,面朝黄土背朝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像个小兵一样上去抱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头全是星星

  我和may走在路边边数车牌号,川A川B川C一直数到川Z,几辆藏A在里头怯生生夹缝生存。数完了,我疑惑地抠抠脑壳说,有没得恁个恼火哦?她没讲话,我们都晓得,有。

  我们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旅行的意义就是要去看不一样的人,吃不一样的菜。这种风景优美菜式依旧的地方,像重庆那条洋人街,到处都在卖印度飞饼,远远望过去黑霎霎一堆南亚面孔,你以为自己在印度,实际上还是在重庆。

  所以一番考量,我们踏进了玛吉阿米餐厅。半小时有模有样的等位,我们排到了三楼的一个小角落,店里装潢和服务员都相当之藏族风情普通话要一米以内才勉强听得懂,彩色幡巾猎猎作响,黑金盘底描着我们从未见过的花纹,一只橘猫趴在石头窗边,看一会儿花,打一会儿呵欠。

  我们就觉得,来对地方了。

  点了三个菜,具体名字忘记了,一盘干面包配大块羊肉,中间铺了厚厚一层略微腥气的酱,一盘炭烤蘑菇,大朵菌类湿气尚存,一口咬下去,还能感受到它潮乎乎的生存环境,一盘凉拌牛舌,这还好,牛舌切片焯水后加辣子凉拌,算半个川菜,但刀页切得太厚,吃到后面,仿佛接了一场舌苔没刷干净的吻。

  灌下大壶甜茶后,我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may,发现对方也是等量分布的心事重重。迟疑了一会儿,我说,那个,我好像有点吃不惯。

  她说,我也是。

  我说,我好想吃小龙虾哦,这个季节的龙虾最肥实了,脑壳一拧下来,里头全是虾黄。

  她说,我也是。

  我说,恁个嘛,要不我们结账完了去水产市场买小龙虾自己炒,量多,还便宜保证吃得饱。

  她说,我也是。

  我有点生气,说,你是复读机吗,也是也是,也是你脑壳。

  她摆摆手,说,蘑菇吃多了,有点闷到了。

  我们搭街头的三轮车去水产市场,拉萨城区不大,颠了大概十块钱的路程就到了。进门就是两大盆小龙虾,红艳艳脆生生,在塑料大盆里滋溜溜地爬。

  may上前,用夹生的普通话问,嘞个怎么卖?

  店主嬢嬢伸出手,戳了戳左边的盆盆,“这个,四十五一斤。”

  又戳了戳右边,“这个,五十五。”

  我们嫌贵了,那些虾子,活是活,个头小,龙虾嘛要吃得舒服精髓就在于一个肉多,那一塑料盆的虾子抽筋扒皮炒出来,可能也就三四斤白肉。一家家问,问到第六家,是福建人开的店,龙虾个头大了不少,一问,四十块一斤,我们价都懒得还了,直接喊她拿个口袋来装。

  may挑选虾,我去买配菜。炒虾其实简单,把虾子去头抽筋,盐水浸泡半小时,热油,下锅炸两分钟,捞出来装盘待用,将就着原先的油继续下姜蒜片和干海椒,和着郫县豆瓣炒香,把虾倒进去翻炒,等酱汁裹拌均匀,倒进去两听啤酒,焖个十五分钟,就可以起锅了。

  我喜欢在焖的环节加砍成截是截的芹菜杆杆,汤汁入味到菜里,软糯解腻。

  店家小哥哥非常贴心地帮我们把虾处理干净了,我们拎着五斤虾和一袋子配菜,外加上may点名要清蒸的三只大闸蟹,兴冲冲往住的青旅赶。好激动喔!走路都要打摆子,两个卸下藏餐执念的人,春风拂面,仿佛前方就是我们找寻已久的小康

  到了旅馆厨房在二楼,刚好位于我们房间对面。我们把虾子用盐水泡起,还贴心地投进去一坨老姜去腥,就回房间换衣服了。炒龙虾,要飙滚油,不戴框架眼镜穿长袖不是人。

  素着一张脸盘腿坐在床上耍手机,时间如梭,一下子半个小时就过去了。may像水产市场嬢嬢戳盆盆一样戳戳我,说,欸,你可以去炒虾了撒,你不说自己嘿厉害的嘛,我就不陪你了哈。

  我说,我,我是很厉害啊,但我不会开火。

  一语成谶。那个天杀的灶台打了五六次都打不燃,煤气味道渐渐蔓延开来,我哭丧着一张脸,说,哎呀,嘞个啷个整嘛。may不讲话,很老练地点燃一张餐巾纸,把灶台开关往下摁,火苗凑近,轰的一声,居然燃起来了。我像个小兵一样上去抱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头全是星星

  不晓得高原的沸点低还是怎么的,烧了好久,油就是不冒烟子,倒是灶台周围因为太久没清洗,厚厚的油垢积了一堆堆,火苗不时经受油垢的挑衅,滋一下串得老高。它窜一下,我心跳漏一拍,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看周杰伦演唱会

  又窜了几次,火舌舔得越来越高,我终于按捺不住,把一整盆虾尽数倒了进去。哗啦一声,锅子响起了朝鲜半岛特有的掌声,虾子在里头煎熬,油星子一颗颗往外跳。我大喊,纸,要纸。may在身后问,火又熄了哇?我说,没有,镜片起雾了。

  在家里炒,要炸两分钟,在高原炸了五分钟,虾的腥气都还在。裹满油脂的虾让底下的火看起来有了更充足燃料,我胆战心惊地翻炒,脑海里全是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把虾捞起来,翻炒底料,再倒进去,灌啤酒,是在旅馆楼下小卖部买的雪花罐头一拉开,气泡争先恐后钻出来,火还在烧,呼啦啦在手指上舔过一下。我差点跪在地上,怕得要死,一句脏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哪些龟儿子做完饭不兴抹灶台嘛!恁个好危险嘛!may搀着我,大声地叫骂着。

  我挣扎着把锅盖盖上,想半天,发了一条微博,说,要是今天没遭火灾的话,就请一个人喝冰镇啤酒。

  评论区一群人兴高采烈,直接选择性忽视了火灾两个字,大家奔走相告,耶!啤酒!喝啤酒!

  事实证明老天还是眷顾我的,那么危险的操作,居然屁事没出,虾子焖出来,一揭锅,满屋子缭绕的香气。我们急急忙忙关火,拿碗筷,噗哧一下打开一瓶可乐。我们跑到楼下去,盛情邀请老板一起品尝美味龙虾,苦口婆心,好言相劝。我们洗了锅子,重新倒水,架镂空碟片,清蒸了那三只大闸蟹。

  这一刻,我们是电,我们是光,我们是青旅二楼唯一的神话

  时针指向晚上十一点,被我们好说歹说拉过来的店老板一脸睡意朦胧地坐在桌前,剥了一只虾,塞进嘴里,咀嚼半天,露出了在玛吉阿米餐厅里我和may露出过的笑脸

  她说,哇,好好吃哦。那个哇字太过客套,以至于后面我都没听到应该连着的感叹号。

  跟她面面相觑几秒,我将信将疑剥了一只虾,一吃,晓得了。

  日哦,搞忘放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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