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青春
“有时候，再伟大的爱情也要败给生活，”老友换叹了口气，烟头亮了亮，吐出了一个烟圈。
“怎么说？”我停下夹菜的筷子问道。
“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吃菜，吃菜，”他扬了扬手里的汤勺，面前的一锅鸡汤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我撇撇嘴，不再追究这个话题。聊天而已，开心最重要嘛。
他叫高建国，是我大学时候的死党，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怎么变。看着热气蒸腾中他朦胧的侧脸，我有些恍惚，时光的刻刀仿佛在他那里失了作用。
我突然心有所感：“你和丽敏怎么样了，也这么多年了，该谈婚论嫁了吧。”
谁想他手指一抖，一颗肉丸就滚落在桌上。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几次张嘴都欲言又止，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分了，”良久，从他的口中蹦出这两个字。
一时间饭桌上陷入了沉默，我心头感慨万千，而他吃菜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仿佛要把满腔的愤懑化为食欲。
其实我们这些死党们一直都私下认为，高建国一定早已与沈丽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今天他来找我聊天解闷，我隐隐中觉得，其中也有这部分原因。
二
高建国和沈丽敏是大一就在一起的恋人，那个时候他就拉了无数的仇恨。
一边是无数光棍的“成家梦”，一边又是高建国无意流露出的甜蜜，着实羡煞了旁人。
说起高建国这人也挺哥们，自从有了丽敏后也没忘记我们这些死党。我们大学城坐落在市郊，离市中心挺远，每次周末逛街都会捎带一份城里的美味给我们改善伙食。
这些东西不便宜，我们心里知道。
闲暇时，沈丽敏在宿舍里烘培一些蛋糕啥的也都会想着给我们这些爷们留一份，两人一直是我们眼中的神仙眷侣。
与大部分情侣不同的是，沈丽敏善解人意，我们也从未见过他们发生过争吵，仿佛他们的日子一直是那么平平淡淡，相敬如宾。
所以丽敏也成了我们口中的模范女友，我们时常取笑高建国捡了个宝，高建国每次只是笑着挠挠头。
三
四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大学里的情侣合了分、分了合，像高建国这样能坚持到最后的少之又少。都说大学毕业是感情的分割线，但却没有给他俩带来任何影响。
只不过毕业后一个月后的校友会上，沈丽敏缺席了，只留下高建国略显尴尬的身影。
酒桌上，高建国好像有些情绪，平日里不胜酒力的他不停灌酒，很快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我清楚地记得还是我送他回的宾馆。
一旁的手机响了又响，但都被他掐掉了。
现在想想毕业的冲击好像也对他俩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听死党们说，高建国他们吵架了。
开始我们都有些诧异，模范夫妻怎么就也逃不过世俗的考验，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有位伟人曾经说过：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彼此不满的时候。
踏上社会后，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也再没有那么多心思关注自己曾经的同学。
校友会上的这个事情如同我们生活中小小的涟漪，席尽人散后也就被我们抛之脑后。
而今天故事重提，在我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四
高建国两人都曾有远大的理想，毕业后也各自进入了心仪的公司。
但理想最终敌不过现实，仅仅住房这一块就压垮了两人一直小心呵护着的浪漫。高昂的房价像天文数字般横亘在两人的心头，纵使他们拼了命地攒钱，依然遥遥无期。
两人把日常费用再一次压缩，从租金稍高一些的公寓搬到廉价的群租房。
沈丽敏不得不低头，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如要更快地凑齐买房的首付，这条路是目前唯一可行的。
虽然日子更苦了，但好歹有了盼头，一年、两年，望着银行卡上缓缓增多的存款，两人的心头是热乎的。只是少了爱情最初的甜蜜。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两人正盘算着明年就能差不多凑齐首付时，房价的骤然上涨再一次击溃了两人的心。
那晚，两人爆发了更为剧烈的争吵，可笑的是，起因只是沈丽敏不见了她的梳子。
“其实，这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建国苦涩地说。
我不想问，但我也知道，两人的矛盾一定由来已久。
“真羡慕你有这么一套房子，”高建国继续说道。
我一时无言。是的，生活本就不是公平的，生而为人，既然无力改变，就要试着去习惯它。
这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成熟。
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是觉得两人不应该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试探地问：“你走了，丽敏万一回心转意怎么办？”
“哈哈，回心转意？我在出租屋里等了她一个月！”高建国状若癫狂，一杯二锅头瞬间下肚。
后来我们就再没有说话，酒在我们手里碰撞出最艳丽的火花。有时候男人之间无需多言。
但在他醉眼迷蒙、半睡半醒的时候，我依稀听到他很我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和她第一次认识的纪念日，我在出租屋里留了这儿的地址……”
我知道，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看来她不会来了，今天叨扰你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吧，”临走前，高建国的酒反而醒了一些。我看着他孤独的背影，眼眶中像是有什么液体就要涌出。
门开，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水奔涌而入，高建国前倾的身形瞬间呆滞，他的眼中放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回家吧，我们重新开始，”多年未见，我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孩儿。
风雨交加中，街上的落叶随着北风漫天飞舞，而在这片无尽的苍穹下，两道身影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