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大娘

　　哈，今天听邻居说，我们村里的王四大娘被车撞死了，正感叹呢，她又说：“你说说有多巧合吧？撞死她的竟然是珍珍以前的未婚夫呢。”这消息如重磅炸弹，炸得全村人外焦里嫩。我也感觉实在太巧了呀？我们镇上怎么也得几万人，珍珍以前的未婚夫怎么这么巧，正好撞死珍珍的奶奶呢？警察的结论证明是意外，排除故意杀人的可能。那就纯粹是巧合喽？关于王四大娘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我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来。先从她儿子讲起来吧。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王大憨长了一副猥琐样子，又矮又瘦，长大后还找不到老婆。后来终于求亲戚告朋友，给找了一个“缺垫钱”的女人——就是傻一点那种。这女人给王大憨生了一个儿子彬彬，一个女儿珍珍，都不聪明，反应迟钝，满脸呆相，好在没有太傻，能跟人正常交流，能自立生活。王四大娘二儿子叫王洋，长的好看，人也看着顺眼。长大后，由于家里穷，也找不到老婆。他姐姐嫁到东北，在那里给他找了一个媳妇。但那里彩礼重，他家砸锅卖铁凑齐彩礼，奈何结婚前女方变卦了，不嫁了。他一生气把未婚妻和丈母娘一块，用炸药炸死了。他们三个尸骨无存。这样一来，王四大娘就剩下一个儿子了，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但她在村里名誉非常不好，因为人品太差。她大儿媳妇有些傻，结婚后她就让大儿子一家跟她过。可她总虐待儿媳妇，不给吃饱，更不给吃好，拿霉变的煎饼给她吃。光让媳妇干活，不让媳妇吃饭，还用棍子打。她把这傻媳妇给虐待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后来，把这傻儿媳妇饿跑了，扔下孩子，又嫁人了。她每年回来待几天看看孩子，说是想孩子们。王四大娘要强，儿媳回来她也不留留她，还是看不起人家。人家虽然傻，但也知道在这里过不好，仍愿意几天后找她二婚的老头丈夫去过好日子。听她说，她现任丈夫很疼爱她。王大憨老婆跑了，每天变得迷迷瞪瞪的，神智不清，干活没劲，说话断片，只是活着而已。其实，他非常懦弱，在以前他娘虐待自己老婆时，他装作看不见，从来不帮助傻老婆。最后老婆跑了，他感觉生活生无可恋。如果没有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估计他早喝农药了。王大憨的女儿珍珍，长得又高又瘦，电线杆子似的。小时候衣不蔽体，没上过学，天天跟着她奶奶下地，看上去很可怜。她在家就变成她母亲的样子，任奶奶打骂侮辱，但给吃饭。虽然丑，也有点缺心眼，但女孩在农村不愁嫁。亲戚给她介绍个邻村男人，彩礼给了不少。她有些傻，男方对婚事有些犹豫，让她去过几天，她就去了。回来没多久怀孕了。但没想到男方又悔婚，说是发现她傻，怕遗传给下一代。没办法，珍珍奶奶在哭骂无果后，带着她流了产。这个男人名字叫刘佳琪。农村光棍有的是，珍珍第二次找了对象，也结婚了，具体生活得怎样未知。只是听说，她生了一个男孩，丈夫对她不错。珍珍的弟弟叫彬彬，也高高瘦瘦，身体像麻杆似的瘦弱，苍白的脸，长胳膊长腿，动作不协调。在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不上，给饿下了。他脑子笨，上学成绩老垫底，上了几年也就算了。珍珍第一个老公来退亲时，他趴在媒人家门口偷看，结果被媒人呼了脑袋，从那以后脑子坏了，迷糊，还有恐人症，不敢到人前，老是呆呆地远离人群。彬彬今年已经二十六岁，面对严峻的婚恋市场，估计一辈子光棍又提前预定了。王四大娘平日里，手脚不干净，走到哪里偷到哪里。地里也没值钱东西，今天偷摘人家几根豆角，明天偷拔几个萝卜，后天偷挖几墩地瓜……反正从别人地头走，她就不空手。要是遇到村里人家办红白喜事，她礼金不出一个子，人家的流水席刚上菜，她大喇喇坐上，拿筷子就吃。吃饱了，喝足了，怀里还揣几个馒头。主人家要是一瞪眼，她哭丧着脸说：“俺家两个孩子可怜，没吃没喝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都知道她家日子可怜，也没人真跟她计较。她就习惯了，吃了拿，拿还偷，让人烦不胜饭。话说，王四大娘去地里捡柴禾——大冬天的，捡什么柴禾啊？她不懂啊，要是提前知道捡个柴禾就能死人，她才不去呢。情景回放：她从地头爬上公路，背着一筐柴禾，摇摇摆摆走在公路上。过马路时也不看路——她没这个意识。山村老太太，知道是路走就行了，何况是大路朝天，平平整整的柏油路呢？只听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吱——嘎——”，然后是“呯——”的一声钝响，一台黑色桑塔纳紧急刹车后，还是把老太太撞飞了。老太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血头血脸地躺在公路旁，命丧黄泉。柴禾筐也被轧碎了。当时司机就吓傻了……你可能也知道了，这个司机不是别人，正是王四大娘孙女的第一个未婚夫刘佳琪。就是这个人把珍珍抛弃，还让她流产的。现在，他又撞死了珍珍的奶奶。法律是严酷的，不允许坏人猖狂，也看不惯好人受磨难。但王四大娘虽然不是大奸大恶的女人，也不是太善良的女人。就这样默默死去了，没有好下场是真的。如果非要扯上因果关系的话，也有些牵强。官司打了半个多月，肇事司机刘佳琪被绳之以法。王四大娘家只收到四万块钱赔偿。因为刘佳琪车辆脱审，没买车辆保险，家里特穷，拿不出钱，砸锅卖铁只能拿出四万块。被抓去后，检查发现，他有严重的心脏病，癫痫病，间歇性神经病，高血压，糖尿病……年纪不大，胖得要死，却得了一堆要死的病。所以拘留所关了一阵就把他放了。王四大娘的一生就这么匆忙结束了。送葬那天，珍珍哭得死去活来。她妈妈也来照顾珍珍了。她苍老疲倦的样子，才五十来岁的女人，牙齿掉了好几颗，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她扶着珍珍的手说：“女儿啊，要不是她养了你二十多年，我都要高兴地唱首歌啦！你也别难过啦，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大家一听，都悄悄说：“看，她也不傻啊？竟然会这么说前婆婆呢，还知道安慰人。”唉，人死如灯灭。王四大娘就这样走了。地下还有她二儿子等着她呢。愿她在地下不再偷偷摸摸，能过上好日子，有爱她和她爱的人一起共度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