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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

2018-12-11 06:17:15 作者:一起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小叔叔

  (一)半夜十二点过,我俩口子已睡下,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老婆不满地扭头说谁啊,我也怕是些不妥当的电话,夜里那么清静,枕边人可是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看来电舅舅放心接了起来,但心里暗叫不妙,这个点来电话一般不是什么好事。舅舅的声音却也不慌乱表达也很清楚,但内容比较吓人了:小叔叔失踪了,留下了一封遗书,说他不想活了。电话早打不通了,他们和小叔叔的朋友同学都在到处乱找,三个多小时了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想请我从手机讯号查查位置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小叔叔只比我大三岁,是我舅妈弟弟,我这个舅舅排行很靠后,岁数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所以两人成婚后舅妈一系的亲戚水涨船高,辈分都比我们家的高了一截。舅妈的弟弟我们不能叫哥,只能叫小叔叔,舅妈的妹妹比我们还小几岁,但得叫小孃孃。平时也没真叫,我们家族也不是太守礼法的拘泥人家表兄弟几个从小蔑视权威惯了。符合常理的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叫,象舅妈的弟弟妹妹这种情况,也就是开玩笑时叫叫小叔叔小嬢嬢,真叫,他们也觉得不太舒服。平时不太好喊,大多数时候干脆按党内规矩,都互称XX同志。我在通讯公司上班,特殊情况下看看某个手机号在什么位置也不算太违规,毕竟人命关天。通讯公司的机房也是24小时有人值班的,我电话打过去,只说查一个手机位置,我们偶尔会帮丢了手机的朋友查这个,机房也习惯了,对方说马上开查,一会儿给我结果。过了几分钟电话回了过来,说因为早就关机了,只能查到开机时最后的几个基站位置。我听了听,最后的一个位置是在铁路桥下面,这个位置可不好,下面就是滔滔的金沙江,谢了机房兄弟,赶紧给舅舅打电话。舅舅说马上去找找看,同时他再通知小叔叔的几个正在寻找的朋友同学都住那里赶,我问需要我过来吗,舅舅说暂时不必要,现在已经很多人在找了,我负责查手机位置就行。我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机房,把这个情况再详细说了一遍,人命关天,请他们分析一下今晚这个手机的通话、短信、登录基站位置等,看能帮上点忙不。他们一会儿回电说,过了下午五点就没通话记录了,只在八点半以后收了一条短信,在七点到九点之间,手机的活动范围就在长江两岸的几个基站,九点过以后,就关机脱网了。我说谢谢,有什么再麻烦他们。心里评估了一下,小叔叔家住江对岸的江边上,这个手机登网范围基本就是在他家附近和江对岸,看来这两个小时他是在长江两岸活动,那个短信又是什么呢?我把短信号码发给了舅舅,让他们查一下。这会儿已经是快半夜三点了,一会儿舅舅回电说,那个号码是学校的家校通,是他儿子下了晚自习出校门系统自动发给家长的。现在他们打算去报警,叫我先不用管了,明天再说。我还想问问那封遗书的事,但舅舅有点支支吾吾,我想可能有不好说地方,也就没再问下去,只说要帮忙随时电话我。看看快四点了,我也抓紧时间睡了几个小时,明天还要上班。早上起来,老妈做好了早饭,我们两口子边吃边给她通报了一下,毕竟是亲戚,关心则乱,又给舅舅打了个电话问问,还是没什么消息警方也受理了,毕竟有遗书,但死不见尸,反而让人揪心。舅舅一家整个白天都在忙乱中渡过,想着信号在江边消失,是不是会投江,请警方通过水上派出所系统发的寻查通告一直发到了重庆。小叔叔的死党朋友和同学和单位上派出的同事也发动了起来,一起分析寻找。几个跨长江的大桥下都有些渔船或者囤船或者水上餐厅大家分头逐一访谈,看看是否昨晚在附近听到或者看到有什么异常事情,毕竟这几个大桥过段时间就有人从上面跳下去,或者自己从江边上走进水里,但每个地方都问了一遍,没有人觉得昨晚周围有什么不对。江两岸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废弃建筑,也派人分别进去看看,只看到几个叫花子,当然也问不出什么来。大家再回顾小叔叔的水性,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佳,常识都知道,水性好的人想自己溺水而亡,反而是很困难的事情,求生的本能会让你自己浮起来,于是又产生了些希望,人不见了会不会是有些别的原因?于是大家脑洞大开,开始脑补出各种可能性,只要人不是真的死了,任何消失的原因都比现在好:听说他有几个红颜知己,会不会是因为家庭关系不好,和某个美女私奔了?会不会是工作房地产业,现在反腐倡廉,牵涉进了什么大案子,自己先逃了?听说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会不会只是简单的厌世,通过这种方式躲到什么地方修行去了?各种官方民间方式的寻找持续了三四天,都没有音讯,于是巫术和大师也被请了出来。小叔叔的老妈去乡下请了个会烧蛋的有名神婆,神婆仔细地看了烧好的几个蛋,说人是有点灾,但没有大问题,过段时间就会自己出现了,让人心甚慰。远在上海作外资银行高管的妹妹也花重金去请教了上海的大师,大师说人还在,往东南方向找,让人心更慰,充满了希望。可惜,一天天过去了,大师和神婆的法力也没有显灵,人还是杳无音讯。大家终于开始回到现实轨道,说起了他的病:抑郁症!这是一个谁都不会认为会得抑郁症的人!(二)30多年前,我老爸坐船去县里出差,碰上一位熟人阿姨,聊起他有一位小舅子尚未婚配,阿姨说她的女儿待字闺中,两个人都是热心人,热衷于保媒说合之事,于是两个热心人一拍即合安排两位年轻人见面,我舅舅大学中文系毕业,她女儿在一家大医院护士,人也长得漂亮,看上去两人还是挺般配,于是开始谈恋爱结婚。我们也就认识了舅妈的弟弟和妹妹,弟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妹妹比我们小不了几岁,于是就有了新的小伙伴,可以一起愉快地玩耍了。那是一些快乐日子,舅舅、舅妈是热爱生活的人,经常组织我们几个少年人外出游玩,小叔叔反而不太参加,觉得玩法太温驯,不是他所好,自去和另外一帮小伙伴搞一些高体能要求运动项目了,踢个足球游个冬泳横渡一下长江什么的,除非我们要骑自行车去十几公里以外这类项目他才加入。小叔叔从小就是那种个子不高,肤黑、精瘦有力样子精力旺盛身手敏捷,听舅妈说,从小就在单位宿舍院子惹是生非,上房揭瓦、爬楼边的下水道管子、上到房顶鸟窝这些事没少干。虽然顽劣,但学习却好,也就被大人原谅了不少。后来他考上了重庆一所不错的大学,学建筑专业,也是符合了后来中国城市化的发展。我上大学时他都快毕业了,一次我打算从重庆坐船穿三峡,去武汉玩两天再坐火车返校,于是就去学校找他,随便在买票等船期间解决食宿。火车到重庆后,辗转找到他的学校,问到宿舍方位,进去没看到本尊,同学说他还没回来,我就放下行李在窗前闲望,一会儿看到一个长发飘飘小个子男生上身衬衫,下穿大红色的大口喇叭裤,一双尖趾凉拖蹋蹋地走过来,边上还跟了一位重庆范的连衣裙长发长腿美女,这就是小叔叔和他女朋友。女朋友据说是本校教授的女儿,大家见面寒暄,重庆美女本来就热情,见是男朋友的亲戚,还是小辈,就更热情,建议去校外吃饭,我当然很高兴,虽然那个年代还没有流行火锅,外面怎么也肯定要比学校吃得好点,况且重庆美食本来就有名。于是三个人就往校外走去,小叔叔甩着红喇叭裤大步走,夹趾凉菜拖嗒嗒作响,和大喇叭裤脚偶尔还拉扯一下,间或甩一下搭拉下来的长发,那时候也没有很好的洗发水来打理,天天洗估计效果也不好,不象现在女生能拉直的那种飘逸,小兵叔叔估计也没有天天洗,看上去更不飘逸,反到是觉得有点脏,旁边的女朋友到是走得一副娴良淑德的样子,虽然身材火辣,长裙艳丽,毕竟是教授的女儿,还是书卷气重一些。三个人边走边聊些闲天,女朋友给我介绍些街边风物言语之间感觉越来越是非典型重庆美女,少了些热辣,多了几分温文。两相比较起来,小叔叔反而更象“重庆崽儿”。我跟在这对看上去不太般配的潮男淑女的旁边,觉得自己有点土,但我的穿着打扮和发式回家不会招老妈骂,中庸平和,小叔叔他老人家回家可是要被老妈老姐逼着去理发的,我见过好几次,亲戚之间早以引为笑谈。在重庆街头闲逛是个很愉快的事情,吃很重要,更重要的是重庆沙坪坝街区上的美女很是养眼,本来重庆美女就有名,更何况学院区,除了行色匆匆的辣妹遍街游走,还看到七个美女一人拿一个卤鹅翅膀在街上一起啃,排成一排慢步走,有意把一条小路堵住,嘻嘻哈哈的,前后要通过的行人好笑着从边上挤过去。拿一群青春靓丽女孩子有什么办法呢,不可能去破坏掉这城市的风景啊!小叔叔的女朋友找了一家她们常去的店,吃的什么忘记了,总之麻辣鲜香,吃完回宿舍睡觉,夏天的重庆太热辣了,吊扇忽忽地开了一整夜,还是汗津津地,中间还起来去水房冲了两盆冷水也不管用。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这对潮男淑女告别,买票上船了,船上确实要凉快许多,小叔叔和女朋友的这次接待让我很愉快,隔了这么多年,一箪食一瓢饮,都还记得。当年的大学生毕业是很纠结的,特别是原籍不在大城市的学生,是留下来什么都不要,面对一个未知未来,还是回家由国家分配工作的?不像现在的大学生,反正国家都不管,学校只组织几场招聘会就行。那时户口很重要,不像现在可以全国全世界到处跑。如果自己不是家境优越、有各种社会关系,或者自身成绩很优秀、还是学生干部,或者很会来事、很能贿赂校方各层领导,基本你就自己只有那里来回那里去,但有一个好处是你肯定会有个工作,不用自己去找。坏处就不多说了,很多人的人生就因为这个被终身限制在一个城市里。很可惜,在当时的中国社会,教授的女儿也没有太大的能耐,要解决男朋友的工作和重庆户口,是短期内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小叔叔毕业后权衡了一下,是不要工作奔赴爱情还是暂时回到家乡上班,骑驴找马,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家乡,毕竟家乡分配的工作还不错,在房管局。两个人的感情还是暂时维系着,看上去很好,一次暑假我回家,他女朋友正好从重庆过来看他。我们这是一个长江边的地级市,三江六岸,其实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重庆,文化差不多,都是那种码头文化加袍哥文化,跟成都平原不太一样。重庆妹子来了也很适应,到处玩得差不多了,轮到来我家,我老妈热情地以拿手菜卤鸭子为主菜招待,卤了好几只,小叔叔表扬我妈卤得鸭子最好吃,老妈最经不起别人表扬,乐呵呵地专门给他配给了一整只,让他慢慢吃。家里客多屋小,桌子上坐不下全部的人,小叔叔就端了两根方凳,把女朋友拉着相对而坐,他把卤鸭子搁在一个筲箕里放大腿上,腾出双手来撕扯鸭子,重庆妹子乖乖地坐他对面,手里端着一个空盆,专门负责接鸭骨头;这边这个在吃,偶尔喂对面一块,那边那个专门负责接骨头,偶尔张开嘴接一块鸭肉,看得我们这些没有女朋友的人很是羡慕嫉妒恨。(三)象很多大学恋情一样,现实总还是残酷的,两地分开,谁跑到对方的城市都要放弃很多东西,而这种放弃代价又太大,爱情确实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慢慢地,我们就听说两个人和平分手了。分手之后,小叔叔的岁数也不小了,于是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新的恋爱。小叔叔口才好,单位好,人虽然黑点,但是个男的,又爱体育运动,就反而是个优点了。个子虽然不高,但舞跳得好,特别是拉手舞跳得变换自如,舞场里也很能吸引小姑娘。在婚恋市场上也算是很有竞争力,于是自己交往的、亲友同事介绍的也不少。我们就旁观他一会儿换个姑娘一会儿换个姑娘,但都没有结果。有一次我老爸又当热心人,东北人就是热心,觉得他单位上副局长的女儿温驯娴良、端庄美貌、待字闺中,就作了个中人,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那个女孩子我也熟识,毕竟大家都住单位宿舍里,家世样貌、工作什么都好,但在我看来有一点不好,性格内向、看上去太正经,总是端着,有点呆,木戳戳的感觉,可惜了一副好相貌。那时年轻人交往一般在舞厅,这位女孩子觉得自己一个人去赴约不好,就带了一位闺密同行,这位闺密是那种娇俏可爱型的,性格外向、长得也漂亮、嘴里叽叽喳喳的,哪个男的初次看到应该都会喜欢,有她在很能活跃气氛,把那位女主角呆板能抵消掉好多,两人能成为闺密,可能也是性格很互补吧,于是那个舞还是跳得很开心,小叔叔交换着请两位美女跳舞,也是乐此不疲。就这么约了几次会,女主角带上闺密的次数比单独两人约会的次数还多,意外就发生了,象很多电视剧桥段一样,小叔叔抛开了女主角,转而追求起闺密来。确实在性交往中,刚开始的时候,呆板的女主角是怎么也竞争不过娇俏可人的闺密的,好比围城中方鸿渐对苏小姐,苏大小姐太端着了,方鸿渐在船上就上了别的女人的床,让苏大小姐很是生闷气。幸好这位女主角可能也不太爱吃重庆崽儿风格的这盆菜,选择退出,另外嫁了一个机关单位上班的斯文眼镜男,两人很般配,据说后来也过得很好。家里人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除了相貌,哪方面这位闺密都要比那位姑娘差。家世不好,一般小户人家;单位不好,工厂里上班,工人编制;学历更不好,高中,后来好象也去混了电大。但人长得漂亮,肤白眼大、身材凹凸有致、爱唱歌跳舞、擅民族唱法,讲话叽叽喳喳、语速常常快过脑速,发现说错了话又只会睁大眼睛呆萌地看着你,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很多女生是装萌,她是真萌,不过男的本来就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呆呆傻傻萌萌的当然更让小叔叔起爱怜之心,大男人的豪气顿起,小叔叔心里说就是她了吧,于是两人交往不久就打算婚配。自然家里是不同意,毕竟老母亲是卫生系统的人,也算知识分子,平时要打桥牌的,属于那种智商比较高的老同志,姐姐也是在医院工作,还是想弟弟娶个知性一点的女孩子进门,但小叔叔见色起意,色迷心窍,这些都不管了,本来平时也不是家里的乖宝宝,硬要扭家长的意,他们也没办法。于是两人执意去婚配了。老妈老姐也只有干瞪眼,给今后的不合谐也埋下了伏笔。幸福的婚姻有条铁律,就是门当户对,门当户对的两口子幸福概率要大很多,至少两个人价值观近似,婚后会少了很多矛盾,小叔叔夫妇虽然差距还没大到天上地下,但姿色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保值的东西,最初的新鲜劲过了以后,如果其中弱势一方不想办法提升的话,很多实际问题就来了。小叔叔的单位虽然很好,房管局,但毕竟现金不多,白养老婆是不行的,但老婆上班的工厂,又实在不是个好单位,要不了多久就属于要下岗分流那类人群,后来他想办法把老婆调到一个事业单位,做些粗浅的办公室杂务,也都还是轻闲,但没多久这个工作也没干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她自己又开了一个服装店,平时也爱买衣服,花枝招展的,觉得品味没问题,开了一段时间亏了本,才知道自己买和让别人买还是有很大区别,也关张了事。作为亲戚也不好问太细,只知道她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为她工作的事,小叔叔没少花精神,但好象都没有稳定地在那里工作过,不是她看不上,就是她干不了,但看上去日子过得也挺好,该生娃的时候生娃,该打麻将打麻将、该跳舞跳舞、该去练民族唱法就去练,我们自己还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也尊重别人的隐私权,不象街坊大妈那样好打听。 (四)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他们儿子也慢慢大了,小叔叔在江边新买了大房子,顶楼,顺便把楼顶作了屋顶花园,在当时 也是很漂亮的房子,让我们很羡慕,日子过得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好。小叔叔也慢慢真变成大叔了,男人嘛,越老越有味道,那个年代还不流行小鲜肉。他虽个子不高,但身材很好,衬衣扎进裤子里,再拽点出来,在皮带边上形成飘逸的小弧边,看上去很潇洒,我试了几次都不行,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我这种小胖子是不可能把衬衫穿出那种效果的。老男人的风险就在于对老妹妹小妹妹都有吸引力,你不去沾花惹草,花花草草可能自己都要沾上来,不可能真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只是红旗倒不倒的问题,红旗的方向还是小叔叔的原则,家是家,花是花,红旗不能倒。小叔叔工作的房管局,肯定是属于房地产业,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八项规定管着,社交应酬、逢场作戏都是有的,有时他看上了眼,去撩拨一下别人,别人看上了他,也撩拨一下他,或者双方对上了眼,都是有的。房地产业在风月场所也撒了不少钱,他也帮着花了不少;和前女友和前前女友在情感上偶尔也藕断丝连;家里老婆看了好多年,审美疲劳也是一定的,毕竟文化水平不同带来的价值观和认知差异慢慢就显现了出来。他老婆别的地方不灵光,这方面的直觉还都是女人天生的,觉察出来一些东西,就开始吵架,包括什么某天躲到楼顶花园上接某个女人的电话说了半小时,某天收到一条暧昧短信等等那些事,即使小叔叔在外面正常应酬,夺命连环CALL也是常有的,还告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对这个媳妇本来也不太满意,肯定是帮着儿子说,矛盾也就大了起来,开始找她的不是,比如平时暗地里给娘家搞个利益输送什么的,虽然做得不得体,但我们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鸡毛蒜皮,无非是拿了家里的钱物去贴补娘家人,都是可以理解的,但逢年过节一言不和,这些旧事就会被翻了出来,总在闹,有几年一过节总能听到她如何舌战群雄,让老太太、姐姐生大气的事。受自身认知水平的限制,他老婆还是算不清楚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对自身市场估值也偏高,觉得离了谁都行,闹来闹去,终于闹到了离婚,还真去办了手续。老太太、大姐听到这个消息,松了一口大气,觉得家里总算消停了,以他儿子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很可能找个更好的。家族聚会时还张罗着请大家给他儿子介绍。可惜这个好日子没过多久,他老婆也去外面晃了一圈,发觉理想和现实还是很有差距的,真离了婚,自己的市场估值反而下降的很厉害,也就放低了身段,互相检讨,互相理解,以看在孩子的份上的名义,又复了婚。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偶尔我们又能听到媳妇和婆婆的争吵了。小叔叔在单位资历也混得差不多了,被提拔成了房管局下面另一块牌子的公司的副总,上班听说其实也不忙,经常能下午溜出去和同学朋友江边喝茶斗地主,日子重新阳光灿烂,家族聚会时我和他两个人还是耍宝逗乐活跃宴席气氛的人,我俩要都不在,老同志们都要念叨今天吃饭少了点什么,不太开心。生活越来越好了,复了婚,孩子学习也可以,提拔了,还新买了汽车,直奔小康以上水平而去,一派阳光灿烂的状态。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暗流在小叔叔大脑皮层下面涌动起来,不可控制,不可抑制,不可压制,越来越强烈,就象中午时太阳的影子,开始时短得看不见,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去,黑色的影子也越来越长,直到坠入无边的黑暗。抑郁症开始控制他的脑髓!(五)我认识一个学心理学的研究生,她告诉我在他们的专业领域里,已经把抑郁症划为心理癌症,没法治,象崔永远那种能走出来的人极少极少,他们的痛苦的确是常人无法理解,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对他们不适用,他们就是想死,死亡对他们未尝不是一种好事,算是一种解脱吧。我后来在网上看到一个中度抑郁症患者,通过科学治疗暂时走出来,在网上发了一个长博客,详细讲述了他们这类人的痛苦,如何摆脱、或者如何解脱,家人要如何关注才能晚点出现悲剧,这个人说他过几年是不是还会陷入抑郁他也不知道,只是告诉大家,这个病,真得很吓人,真得会去寻死,真得很难治。我们忽然听到小叔叔病了,时有头疼,时有炫晕,站不稳,车都不敢开了,班也不太去上,很多时间呆家里。他老婆照样胸大无脑,除了表示适度的关注外,陪着一个呆人总呆在家里,让她憋闷的慌,白天晚上该玩什么还是玩她的去。姐姐本来在医院上班,连忙带他看了各路医生,做各样检查,各种T各种超都照了几遍,各种药开来吃,可惜看过的那么多医生里没有一个是精神病科的,平时也没人会主动先去精神科作检查,或者个别医生有这个知识,但因为不专业,没敢乱说,毕竟病人的背景和抑郁症差得太远,都是往器质病变上去治,毕竟器质性病变也会引起很多相同或相似的症状。有个医生也觉得可能是有些抑郁,开了些对症的药,但毕竟不是主药,起到的效果也不太大。连我老妈都在给他推荐正天丸,他也买来吃。谁都不会先往抑郁症方面想,姐姐老妈虽然都是医务工作者,但前几年官员因为抑郁跳楼的还不多见于媒体报道,大家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平时又是一个那么开心的人,四川话叫这个人好“喜剧”,家族聚会时我和他是专门负责搞笑的角色,每次都让老辈子们开心一下,谁知道这种病症会发生在他身上?后来回想这段时期,其实已经出现了某些重度抑郁的后期症状,如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常常一个人在客厅呆呆地看电视看个通宵,班也不想去上等等,他老婆也只认为是另外的病,没有及时地通报各方,为后来的争吵也埋下了伏笔。小叔叔办事也越来越不靠谱,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有回请他帮忙问一个事情,问了三次都说好好好,然后说忙得很,然后飞快地挂断电话,然后就没然后了,后来另外找了人才问到。我们也是厚道人,不跟他计较,毕竟还是亲戚,就认为他确实忙吧,或者是现在牛逼了不甩我们?现在看来,这很可能也是抑郁的症状,我们觉得不太难办的事情,让他觉得添了很大麻烦?有很大的压力?后来听说他喜欢的斗地主也没兴趣了、打麻将也没兴趣了、女人也没兴趣了、去桑拿也不找个小妹来泄火了,酒量本不大,二两就红脸,现在更没兴趣了,单位的工作不得不去,但多来两个人办事就觉得烦躁。小叔叔的心火渐渐淡去,邪火也渐渐上不来,都快没火了,城市小,八卦就多,偶然有次听说有个土豪死党看他状态不好,下重金给他找了个东莞流散回乡、貌若天仙、技术上乘、口活一流、爱岗敬业的妹子,打招呼说我这个兄弟近来状态不太好,你用心做,尽量把他做高兴,但他究竟怎么样,你做完了要给如实我汇报,我再给你加小费。姑娘抱着济世渡人的心去做了,费了半天劲,用尽平生所学,嘴也麻了,手也酸了,终于让他硬了三分钟,但射不出来,他抱歉地请姑娘不要忙活了,不关姑娘的事,就这样吧。姑娘得了重金,还是很负责地向外面的哥们汇报,说我尽全力了,你那个朋友不是身体问题,是精神有问题。(六)一周很快就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大家都认为生还的可能性小,思想情绪上基本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死不见尸,就总有希望。舅妈用手机拍了遗书拿给我们看,大意是:我现在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身体很难受,单位的工作压力又大,活着我觉得生不如死,我决定不活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现在住的房子产权可能有些问题,以后会有争议,你们最好把它卖了另外买一套,办公室抽屉里另外有个存折还有四万多块钱,你们去取了用。我走了后,要给单位领导说一声,电话是:XXXXXXXXXXXX,  另一位领导电话是:XXXXXXXXXX。给姐姐也看这个,怕你慌乱记不住,姐姐的电话也写给你:XXXXXXXXXXXXX,老婆儿子,我爱你们。签名XXX一线希望也是希望,家人还有神婆和大师的指导,默默念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时间一过就是半个月,什么消息也没有。一天舅妈接到一个电话,心跳到200下,来电显示是小叔叔的号码,赶紧接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们是家属吗?是是是!我们是XX江边船上打鱼的,打捞起来一个尸体,手机卡显示有你的电话,显示是姐姐,我们就打给你了,你们家属快点过来吧,地址是:XXXXXXXXXX。终于有了消息,舅妈赶紧通知小叔叔的朋党,一群人分头赶去,几个死党同学车开得快,还先到,到江边一看,人还泡在水里,大家走近了验明正身,人虽然泡了几天,有些变形,但样子还是能确认是小叔叔无疑。舅妈是在医院上班的,也见惯了生死,虽然内心悲痛,还能绷得住,掉了些泪,没象普通老娘们一样嚎啕大哭。儿子也跟去了,但躲在车上没敢下来看,小叔叔上身光着、鞋没有、只有下身那条长裤还在,也幸好这条长裤没被水冲掉,放后兜里的手机还在,水手们取出卡来才能通知家属,不然据说为避免警方笔录的麻烦,光着身子、身无片缕、无法找到联系方式的尸体,他们一般是不管的,因为赚不到钱,还要报警方,徒添麻烦,一般都是偷偷扔回江水里,任它一江春水向东流,管它是喂鱼还是喂虾。双方开始谈价钱,水手方开价八千,不然就不把小叔叔拖上岸,另外还要付些冲晦气的酒钱烟钱鞭炮钱,舅妈舅舅都是斯文人,那里见过这个,没了主张,幸好那帮死党朋友同学来了十几个,自有江湖人士出面谈判,后来总体谈到六千八成交,舅妈赶得急,身上不可能带这么多现金,一个朋党很豪气,从手包里直接数了一叠钱给水手,水手才把人抬上岸来,自有朋党一边通知殡仪馆来车接人,一边去附近买了香烛纸钱,还有两瓶白酒给水手漱口,大家在江边守着,香烛纸钱给小叔叔祭奠了一回,一会儿警方也来人,按程序作出死亡鉴定,等人运到殡仪馆,家里其它人也到了,商议了一下,朋党们也作了建议,单位的人也来了,对这种意外而忘的事情,家人最后决定不再按常规摆灵堂搞仪式,直接送去火化了。人意外而亡,也不想大操大办,几个至亲及死党朋友操办了后事,悄悄送到公墓埋葬,我们都没有参加。遗孀开始和单位谈判,本来没什么脑子,也抓不住谈判的要点,幸好单位也算厚道,毕竟死者生前也算是领导,给出的抚恤金高于一般标准,对孩子也有个18岁前的抚养金,给她也安排了个工作,去一个物业公司当出纳,她嫌远,不干,要换个好点的,弄得单位没办法。家里也开始闹腾了起来,积累多年的矛盾一起爆发了出来,银行高管妹妹从上海赶了回来,质问嫂子为什么哥哥表现出那么多症状,嫂子发现时却没有足够的关心,没有和家里其他人通报,为什么他走的那晚上嫂子要出去打牌,嫂子肯定不服,争执起来,妹妹丧兄之痛发作,抡起塑料方凳就砸了过去。小叔叔身前肯定还是对朋友对兄弟很好,舅妈要把那六千八还给那个朋友,对方坚决不要,朋党们看孤儿寡母可怜,还给孩子凑了十万块钱的教育基金,没敢给寡母,知道她不太靠谱,拿给姐姐保管起来,叫不用给寡母说知。小叔叔就这么走了,他老婆人笨真是没办法,本来孤儿寡母最可怜,天下兼知,示弱、示贫、示无能、示头晕、示梨花带雨都是好办法,能最大程度得到各种物质和非物质遗产,偏偏她要示刚强,和各路人马冲撞,分别得罪了单位、血亲、朋党三路人马,关键是还不自知,真得快成孤儿寡母了,幸好三路人马都是厚道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最后也没让她太吃亏,想来天上的小叔叔应该觉得是自己平日积了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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