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刺

　　今天午饭后，邻居小文到我家购买电暖袋，我和她打趣道，“家里的男人当不得电暖袋啊！”她瘪瘪嘴道“这个电暖袋可不是我用，给我家婆婆买的。”“哦，那你真是个孝顺儿媳。”我不由得赞叹她。“哼，什么孝顺媳妇，再孝顺在婆婆口中，也是差评。”她愤愤不平地说。“啊，我见你经常给婆婆买衣服和药品捎给她，她还不满意，看来不是个蛮好相处的人啊！”我感叹道。小文在我家旁边过去几个铺面做童装生意，她老公在外干点装修活计，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家庭负担还是有点重。她对别人很和气，总是笑眯眯的，是公认不错的人。邻居们经常看到她买衣服和吃食送给住在老家的婆婆。周围的女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总爱吐槽自家婆婆的不是，她从不说婆婆的非长短，是非常难得的，她婆婆为什么还要挑三拣四呢。小文叹了口气说“不是我要说她的坏话，她这个人有时候真不可理喻，我有时觉得她是倚老卖老。不说别的，我孩子小的时候，她没有帮我带过一天孩子。当然不是她不带，是我不敢给她带，她这人太邋遢了，给她带我不放心。”小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文说起婆婆的事情，还是挺委屈的，平时并不是很健谈的人，此时打开了话闸子，也是满肚子苦水要倾诉。她生孩子时，没有告诉婆婆。她这人没什么主见，又帮不上什么忙，来了只会添乱。月子里时，婆婆在孩子生了几天后才来看她们母女俩。那时正是八月份，不说要婆婆伺候月子，帮孩子换衣物。婆婆见了宝宝粉嫩的小胳膊小腿还害怕，一点忙都帮不上。婆婆当时正犯红眼病，结果将红眼病传染给月子里的她，红眼病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才好，自己感觉视力下降许多。幸亏没有传染给未满月的孩子。后来她就不欢迎婆婆来家里住，她上了厕所不冲水，吃完饭嘴角总有食物残渣，还喜欢四处溜达。有时候顾客来了自己要招呼，而厨房碗碟堆得再多，婆婆都不会去帮忙洗刷一下。那时的婆婆还不老，才六十岁左右，公公也还在世。而旁边邻居家七十多岁的婆婆来了不仅帮儿媳做饭洗碗，甚至连儿媳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帮着搓洗出来了。虽说不指望婆婆帮忙，可是人比人气死人。婆婆要东西的手段却很高明。看中哪件衣服，鞋子，总是对小文说“如果你大哥大嫂问这件衣服谁买的，我就说是你买给我的。”每次婆婆这样说，小文都赶快掏钱购买给她。其实那时候小文还在借钱做生意的阶段，手中捉襟见肘。这样的次数多了，小文就不与婆婆一同逛街。她看中的让她自己掏钱买。小文说她不喜欢婆婆这种强迫她消费，变相要她掏钱的方式，自己愿意心甘情愿买衣服孝顺她。她不再邀婆婆来自己家小住，婆婆要什么东西捎口信来，都满足她。这样的日子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小文觉得很舒心，婆媳关系也很好，正像别人说的保持一碗汤的距离最好。但这种日子没有过多久，公公去世后，婆婆说一个人生活太孤单，要吃公饭，三个儿子家轮流住。这种磕磕碰碰的日子过了一年，她又不干了。说还是住老家舒服。这时候大哥小弟都出外打工去了，婆婆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又成了小文家的事情。每次婆婆一个电话需要什么，都要小文老公第一时间送去。前两天才送了东西上去。这不，今天又来电话，一开口就说找她儿子，视小文为空气。平时婆婆不打小文家的座机电话，要什么直接找她儿子。可今天鬼使神差又打来了。小文说她也忍了，问婆婆需要什么东西。婆婆说要她儿子上去埋人。小文忍不住问“老家谁去世了？”在农村老家有人去世，是要义务帮忙的。那头的婆婆没好气地说是她自己死了。小文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婆婆每次来电话总是要死要活的要挟人。还有一次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婆婆也是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想活了，要寻死算了。每次不将这些在外的儿女们搅得天翻地覆不罢休。其实婆婆很怕死，身体有一丁点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每个儿子要他们往家赶，结果一回去人却好好的。而且婆婆天生是当演员的料，小文有几次见到，婆婆上一秒还好好的和人说笑，下一秒接到哪个儿子的电话，就装腔作势地咳漱，明明中气十足的嗓音立即变得有气无力，像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说起这个电暖袋，小文说其实家里有一床电热毯，前阵子新买的，不知道她又要个电暖袋干什么。“哎，只要她不天天寻死觅活的，她要什么尽量满足她。”小文无奈地说。“她一个人在家可能太无聊了。”我对小文说。“这人老了都这样，我家婆婆也是这样的人。”“她怎么会无聊，隔壁有几个邻居在家，她又沒别的事，什么都安置好了，柴米油盐哪样都不缺，用的电，烧的气，吃的菜，都是现存的，有时候她不想做饭，蛋白粉，牛奶都备得有。而且我们都拜托了邻居们帮忙照看一下，一年烟酒要送几次给邻居们的。我们各自都要养家糊口，养育孩子，哪样不需要钱。不可能天天陪在她身边啊。再说接她来一起住，她又不愿意。叫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小文长叹一声，指指自己的胸口说“她啊，就是扎在我胸口的一根剌，不碰不难受，一碰就不舒服。”是啊，将来我们也会老，会不会也像小文的婆婆一样，是扎在儿媳心口的一根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