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 | 我的眼泪滴下来

　　朝歌，又名厚街朝歌，客家人，80后，教书，写诗，瑜伽，生活。

　　作者已授权

　　水濂山

　　从水濂湖后面的蝴蝶谷往上走

　　从湖面闪着无数星光的眼睛往上走

　　黑天鹅的高贵在枯水期的天池里盛放不下

　　但天鹅们依然涂抹口红取悦自己

　　在白衣庙里巧合的是我也穿着白衣

　　里面陈列的是三十三观音座像

　　观音菩萨究竟有多少法相

　　千手观音。千面观音

　　所有的法相终归一心

　　正如此刻我在白衣庙前打坐。瑜伽

　　一只仙女般的蝴蝶飘然而至

　　它从山谷中升起

　　准确地找到一个与它一样

　　盘腿打坐的白衣人

　　生活万岁

　　晨起穿衣

　　衣服上残留着昨夜放纵的味道

　　我说的是那些被我们吃进去的烤鱼

　　鸡子，啤酒和香烟

　　在夜市中弥漫的腐败和油腻气息

　　起床如厕

　　雪白的马桶黄色的液体

　　按钮响起冲刷瓷器的声音

　　白色泡沫混合昨晚丢弃的烟头

　　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草味

　　镜中人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野兽

　　他已经被生活的虚无埋葬了半截腰身

　　剩下的时光该干些什么

　　镜子里通红的眼睛依然透着光亮

　　他开始整理乱发，刮胡子

　　剃须刀发出绞杀肉体的声响

　　之前的他很少关注这些事物

　　嚓嚓响声在镜中现出层层叠叠的漩涡

　　他在昏眩的眼睛里死死盯住

　　漩涡的深渊

　　仿佛要抓住为数不多的光阴

　　推门出去

　　暖烘烘的阳光拍打在干净的脸庞

　　天空的蓝倒影在脚下

　　拉长的身影似乎飘了起来

　　搬家记

　　在与老父亲的通话中我得知

　　县城的旧房子被他清空了

　　准备出租，所有的东西

　　再一次被他搬回农村老家

　　记忆回到1996，我家从宁塘小镇

　　搬到了县城。彼时我正读高中

　　父亲在新开发的县城买了一套集资房

　　他对我和弟弟说：

　　“买房是为了你们读书。”

　　三年后我考上了大学

　　记得搬家的那个夜晚

　　一家人在黑夜中骑着自行车赶路

　　爸爸在前面挂了个煤油灯引路

　　载着一家人的灯火点亮新居的光明

　　时光再次重返1994，彼时我读初二

　　我家从农村搬到宁塘镇文峦街上

　　老家的房子从此荒废了

　　2014年伊始，老父亲在农村老家

　　废旧的房子上推倒重建

　　2016年老家的新房子落成

　　我家又从县城搬回了农村

　　父母的一生仿佛就是建房子的一生

　　从出生地的围龙屋搬到自建的砖瓦房

　　从农村搬到小镇，从小镇搬到县城

　　现在又再次回归农村。整整四迁其居

　　仿佛人生就是在画一个圆圈

　　而此刻我在东莞工作，安家落户

　　我的人生又是怎样的一个圆圈呢

　　我不得而知，但我永远难忘那盏

　　在黑夜里赶路挂在车前的煤油灯

　　2016年写，2018年修改。

　　在丰顺

　　我把深情埋伏在路边的野花野草身上

　　曾经的热血、勇敢、惊奇化为平静的风

　　我相信我的血也流淌于它们的茎脉

　　秋枫像厚重的父辈张开大伞为我们遮阳挡雨

　　一树繁花的火焰树仿佛我们的青春激情燃烧

　　散尾葵铺开泾渭分明的爱恨情仇记录人生

　　决明子垂下一串串羊角似的果实清肝明目

　　这些植物们的馈赠我一一虔诚接纳

　　但令我为之一振的事实是

　　——就在路旁，曾经的荒山

　　暴露无遗的一大片墓地

　　墓碑层层叠叠，干净整洁

　　有人在清扫，有人在墓地下方浇水种菜

　　墓地在上，菜园在下

　　萝卜青菜一片绿油油发透发亮

　　仿佛两个世界互不干扰

　　阴阳交接和平相处

　　在这个大山脚下的小县城

　　有着平凡中孕育伟大的哲学胸怀

　　不服气

　　我的难于抑制的火焰

　　在落日的余晖中愈加冰冷

　　我满怀热烈的灰烬

　　在尘世间翻滚徒劳无功

　　我想象一种拥抱的清醒

　　在缺乏爱情的围城里困斗

　　我看到一个浮躁时代的阴影

　　在她雀斑点点的脸蛋

　　我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虽是意料之中

　　但偏偏还有点不服气

　　静

　　这一刻课堂中的静是我

　　少之又少的享受

　　学生阅读的静，复习的静，发呆的静

　　削铅笔的静。哪怕是无所事事的静

　　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在这个喧嚣的时代

　　静是一种珍稀的能力

　　我也静了下来，翻开陈先发的《九章》0九四页：

　　“一年将尽

　　白鹭取走它在世间的一切

　　紧贴着水面正安静离去”

　　而我们的一年将尽，教育的一年将尽

　　收获到什么？

　　白鹭回答不了，我也回答不了

　　希望学生自己能够回答

　　2019.1.7周一早第一节课堂上

　　我的眼泪滴下来

　　你像陌生人一样转身离开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一个女人正走在风雨飘摇的街上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一个孩子放学后等不到他的母亲来接他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一个流浪汉在公园的躺椅上安然晒太阳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一条小狗被车轮碾死在马路上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冬日的黄昏撒在浑浊的江面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新闻里正在播报桥上有人跳江自杀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城市上空出现久违的蓝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在电脑里翻看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想起夫妻俩在黑夜里撕打尖叫而我的眼泪滴下来

　　窗外正在没日没夜地下雨我的眼泪早已滴下来

　　这世间神秘的事物

　　多年的教育

　　让我们养成眼见为实的思维

　　那些我们以为并不存在的

　　或许是真的存在

　　那些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

　　那些夜晚发出蓝色的光

　　那些千百年来在乡村一直存在的巫术

　　那些神秘的感知术、通神术

　　那些灵魂附体的怪现象

　　那些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如果时空真能交错

　　或许我们可以眼见为实

　　我期待着未来这样的一天

　　让我们的敬畏有足够的科学支撑

　　2018.12.25圣诞节

　　瑜伽诗

　　把身体折叠扭曲的姿势

　　幻化成心灵的图腾

　　把自己的肉体翻转摊开

　　在内心中达到你想要的体位

　　在与筋骨的对抗中

　　找到放松身心的平衡

　　这就是瑜伽

　　但这不是完全的瑜伽

　　我理解的瑜伽

　　是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体

　　筋络。骨骼。肌肉。血脉

　　气息的河流。在肉体中的流动

　　是全新的认知。区别于陈腐的自己

　　是生命的唤醒，是思想的结晶

　　接近于冥想。自由自在的逍遥

　　跟呼吸对话，跟内心谈心

　　和坚持称兄道弟

　　和汗水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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