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场遥夜长明
1
ldquo;既然人人都祝你功成名就，我便祝你康乐好了。再见，轲轲。”
离开前，我又去了一次田径场。吹着舒适的风，看着每日奔来跑去的人，一声一声道别。走到篮球场的角落蹲下，看见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嘿！你回头看看我，好吗？”自此我便知道，我从小深信的所谓一生，只是极少数而已。
遇见高轲的时候，在整个街道都是橘子味汽水的夏天。那时候的高轲，还留着一本正经的寸头，而林念初也梳着简简单单的马尾。
那天，是梅雨季节久久未见的艳阳天，阳光格外灿烂，空气也分外清新。
ldquo;我来帮你吧。”高轲就这样逆光走来，顺手捡起了林念初掉在地上的书。来不及抬头看高轲一眼，林念初便匆匆离开。
ldquo;谢谢，我叫林念初，财管一班！有空找我！请你喝奶茶！”空荡荡的街道传来林念初的喊声。“同班？”高轲偏头，看着跑远的林念初。
ldquo;我可以坐这里吗？”林念初顺着声音抬头，是个男孩子。“当然可以啊。坐吧！”说完，林念初低头看起了小说。
ldquo;大家安静下，欢迎大家来到财管一班。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我叫李自何。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在辅导员的号召下，大家开始了自我介绍。班级人数不多，轮到林念初的时候，她还在看小说。
ldquo;林念初！到你了。”高轲用手肘碰了碰正沉迷小说的林念初。“啊？到我啦！”“你小声点，下一个就是你。”“好。”两人话音刚落，上面的同学就做完了自我介绍，林念初站起身，走到台上。
ldquo;大家好。我叫林念初。念是思念的念，初是初中的初。我最喜欢喝奶茶，然后是听歌，再然后是跑步。未来四年，多多关照呀！”说完，林念初就甩着自己的马尾回到了位置。
下一个是高轲，“我是高轲，大家好！我喜欢打篮球，谢谢。”趁着高轲自我介绍的时候，林念初这才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男生。寸头，眼睛倒是挺好看的，不是特别高，不过还行，打量完又埋头看小说了。
自我介绍结束后，辅导员简单说了说，班会便结束了。“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很久。”林念初喃喃。“当然快。大学又不是高中。”“喂！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快说！”林念初顺着声音转头，“审问”高轲。
ldquo;自我介绍啊。”高轲一脸无辜。“我是说自我介绍之前，你喊了我名字。”“你自己告诉我的啊。”“你就是下午帮我捡书的人？”“不然呢？”高轲看着林念初一脸惊讶，不禁笑了起来。
ldquo;谢谢。”“干嘛，现在不凶啦？刚刚谁一脸审问犯人的样子。”“哎呀，我这不是……好啦，我请你喝奶茶。”
ldquo;逗你的啦，不用请我，你自己喝就好。”“不行，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高珂无奈，只好跟着去了。
学生街熙熙攘攘，随处可见的是刚到的新生和陪同采购生活用品的家长。
奶茶店一家挨着一家，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这家店我第二次来了！我特别喜欢这里，环境又好，还有音乐。诶，你喜欢哪种口味的奶茶？”从来到有光茶馆起，林念初就开始介绍自己尝过的奶茶口味。
ldquo;我觉得红豆布丁的很好喝，还有芒果欧蕾……”“你喜欢喝哪个？”林念初转头问高轲，“我都可以，你推荐吧。”“那就两杯芋圆乌龙鲜奶茶吧。”点好喝的，林念初带着高轲来到二楼，选了靠近栏杆的地方坐下。
ldquo;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靠着栏杆坐吗？”“因为可以看到楼下？”“对。我喜欢在喝奶茶的时候看人来人往，觉得一辈子好像就是这么简单。”
从那天起，林念初便经常拉着高轲，出来喝奶茶。这样的日子，让林念初觉得很满足。上课认真听讲，下课看看自己喜欢的小说，参加一些社团活动，午后偶尔和高轲一起喝奶茶，周末看高珂打篮球。一切都是该有的样子。
2
这样的生活一直流淌，直到大二的下半学年。林念初的专业课不太好，每次考试都会因为专业课程的分数不够高而拉低成绩。大二的上半学年，高轲成绩好，辅修了其他课程，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便像海绵里残余的水，挤来挤去。
学校靠近郊区，环境很好，晚上会有很耀眼的星星。大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年就溜走了。高轲的宿舍楼在学院的东边，而林念初则住在西边，两个人往常会在出学院时，互道晚安，然后各自回寝室。
或许是那天的风很轻，所以，连日子也格外不一般。
ldquo;小初，今晚我送你回去吧？”“怎么啦？”“就是有些事想跟你说。”“好啊。”念初回答的漫不经心，恰好掩饰了眼底的欣喜。
林念初像往常一样，买了一杯奶茶。“什么事呀？”“小初，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虽然我们还不熟，但我真的不想错过她。”林念初转过身，看着高轲的眼睛。
ldquo;是冯诗楠吗？”此刻的林念初，希望自己听到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她看着高轲的嘴角慢慢扬起，眼里泛着她渴望的星月山河，然后山河崩塌。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声音：“嗯。诗楠。”“诗楠，挺好一女孩。成绩又好，又会说话，挺好的！”林念初仰起头，手紧紧的捏着裙角，仿佛用尽力气，然后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赞许的点点头。
ldquo;我也觉得她特别好。”高轲竟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红红的云。
大学不比高中，即便和冯诗楠一个班，高轲也与她并不熟悉。只是两人辅修同一门课程后，一整个学期都结伴同行，他们之间的情愫也像初春的花，有了契机就绚烂。
ldquo;小初，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告诉我，我应该告诉她吗？”“很喜欢的话，应该是藏不住又能藏得住的吧。不想错过，就去把握机会啊。”林念初认真的说完，便向高轲道了晚安。
ldquo;不过，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干预太多。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晚安！”像初见时那般，林念初甩着马尾，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轲轲，我看见所有人身后都是一头头笨重又泥泞的水牛，而你身后是一只又一只高傲而泛光的五彩麋鹿。
大三下学年伊始，高轲终于表白了。冯诗楠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要等考研结束。于是，整整一学期，高轲每日与冯诗楠一起，吃饭，备考。晚上送诗楠回寝。
然后，林念初也慢慢变成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水牛。而高轲依然是那只高傲的鹿。
ldquo;十一月了。轲轲最近在忙什么呢？这个学期过得真快。前天去图书馆了，没能看到你，真是太遗憾了。我还带了两杯芋圆乌龙鲜奶茶呢。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喝掉的，喝完有点撑。如果你在，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像盛开在云里的花，一点点绽放。”
林念初看向窗外，一树春来一树花，“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季节，秋天刚刚走尽，冬天刚刚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刷题或者背书。但我好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总要和你说些什么才能觉得这一天是完整的一天。我还是喜欢喝奶茶，只是后来去的时光慢慢减少了。”
3
每天中午，自习室的都是鲜少有人的，林念初就坐在自习室里，偶尔望着窗外发呆，偶尔写写给高轲的信，但大多数时候，依然是在为考研而努力。
ldquo;起码，我要再靠近你一点点。”每次林念初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这样想。树知道她的心意，花也知道，但高轲不会知道。
这一年的冬天与往常不太一样，气温骤降，流感高发。好像预示着这一场隐藏终要有一个残忍的节点，林念初病了。
ldquo;怎么没来上课？”正躺在宿舍的念初收到了高轲的微信。
ldquo;没事，感冒而已。”“请假了吗？今天还来上课吗。好点没？”一连串的短信飞过漫天的雪花，直达林念初的心里，还带着窗外的些许寒意。
ldquo;高轲，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啊。”鬼使神差一般，短信发送了好久，都没有回复。念初轻轻一笑，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落进无人可知的角落。
ldquo;我便知道是这样了。”林念初喃喃着，脑海里尽是这一学期的种种回忆。
ldquo;念初我去找诗楠了，你回家小心。”
ldquo;念初，我不能陪你了，诗楠给我发微信了。”
ldquo;念初我先走了……”
ldquo;念初，我要表白了。祝我成功。”
ldquo;念初，诗楠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我肯定还有希望。以后就不能陪你去喝奶茶了。自己回寝小心。”
后来的念初，很少再收到高轲的微信了，也很少再有和他交流的机会了。
念初挣扎着转过身来，拿起手机，忽而泪如泉涌，“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或许，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此刻的林念初头痛欲裂，关掉手机，伏在角落里任眼泪打湿心爱的玩偶。
林念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透过窗户，看见夜幕降临，直起身子强忍着不适下了床。看见舍友用保温盒装好的粥，心里说不上来的心酸。
打开手机，看见爸妈的十几条微信和未接电话，赶忙回复。向家里报了平安，喝了点热粥，想着今晚的课程是线性代数。于是就穿好衣服，赶着上课了，走在路上，林念初想着应该怎么面对高轲。
天上飘落着细细簌簌的雪，林念初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林念初轻轻敲门，然后推开，教授点了点头，林念初快步回到了座位，直到坐下才敢抬头。
看见高轲认真听讲的侧脸，她又缓缓放下心来。课程很快就结束了。下晚课的时候，高轲叫住了林念初。
ldquo;念初，好点了吗？”林念初只是点头。“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ldquo;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药带给诗楠吗？她也感冒了，今天下午没来上课，也没回我电话。她就住在你隔壁，不远的。”
高轲一边说，一边拿出买给冯诗楠的药。看着他挨个介绍每种药吃几次，林念初觉得心里要有什么东西碎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念初紧紧的攥着衣服，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不等高轲说完，林念初便夺过高轲手里的药，冲出门去。留下高轲一个人，看着被风吹的逐渐掩住的门。
ldquo;对了，念初，药旁边有一个体温计，你可以帮忙给诗楠量体温吗？顺便告诉我下温度好吗？”还没走到宿舍，林念初就收到了高轲的微信。
她没有回复，一口气爬完了五楼。走到宿舍门口，拿出手机，打开信息页面。“好！” 发送成功。林念初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拒绝他的“帮忙”。
打开床柜，念初取出了写给高轲的信，用手摸了摸封在信口的花，上面还沾着一些当时用来封信的蜡。摩挲着一封封信，好像又看到了当初两个人一起玩闹的样子。
林念初，念初。念是思念的念，初是初见的初。
流感持续了一个礼拜，陆陆续续的，同学们也都回来上课了。从冯诗楠病好后，林念初就再也没收到过高轲的微信了。时间又好像回到了流感前的日子。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4
冬天一点点走前来，大学的最后一个假期，也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来了。“一起回家吗？”林念初犹豫了很久，还是取消了发送。即便同乡，又如何呢？
林念初回家了，还是按照往常在学校的作息安排生活。虽然乏味，但也好过许多，“在干嘛？”手机震动，是高轲。“一起喝奶茶吗？”林念初愣住。
ldquo;好。”“西街老地方。”
大学四年，两人每个假期都会一起坐动车回家。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逛街喝奶茶，以此点缀苍白的生活。林念初看着高轲发来的信息，心里泛起淡淡的柔和。
如约而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还是个气宇轩昂的丫头……”
林念初看着桌上点好的芋圆乌龙奶茶，眼前有明媚笑容的少年。这好像是她见过最好的画面，从前拥有时，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失去，而今失而复得，却像在做梦一般，高轲轻敲了念初的脑袋，才使她回过神来。
此后的日子里，高轲总会约念初一起喝奶茶，从未间断。让人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留下一股令人留恋的味道便匆匆离开。
转眼就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念初照例在醒来时，给高轲道了早安。不同往日的是，到了中午也没见高轲回复。
ldquo;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人，珍重。”盼着盼着，一天的光影落在高轲发来的句子里，折射出告别的样子。所以，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学校读研的日子又变得单调且枯燥，念初偶尔怀念起假期的时光，又会充满能量。即便再忙，念初也会抽空给高轲写信。一树春来一树花开，信里都是落花的味道。又一个夏天如约而至，逗留三月，自然离开。
ldquo;我们……”林念初在立秋的第二天给高轲打了电话。
ldquo;念初你知道吗！诗楠已经和我约好读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我们在一起了！”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听着高轲的声音，林念初好像又看到了电话另一边，欢欣雀跃的他，眉眼带笑，好像什么都没办法影响他的快乐一样。
ldquo;念初还在吗？”“轲轲，祝你康乐。”念初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研究生的第一年结束时，念初终于回了母校，碰见了准备离职的李自何。“念初，回来看母校啊？”“是呀！”念初冲着李自何笑。
ldquo;可以帮老师拿一下角落里的花吗？”“好啊。”念初推开门。看见站在窗边收拾东西的高轲。“高轲离家近，我就叫他来帮忙了，你们之前关系不是很好吗。大学四年过得太快了。”
ldquo;是啊，太快了。”念初拿起角落的已经枯死的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跟在李自何身后。没有抬头。搬完东西后，三个人握手互相道别。
ldquo;这是我第一次握你的手，也是最后一次了吧。”离开学校前，林念初又回到了田径场。走回那个熟悉的角落。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走到最边上，蹲下。
ldquo;嘿。你回头看看我，好吗？”那行字还是歪歪扭扭的躺在那里。念初从包里拿出铅笔，在下面补充了一句：“既然人人都祝你功成名就，我便祝你康乐好了。再见，轲轲。”
转身离开前，林念初看着暮色蔼蔼的天空，想起他们初见的那天。
ldquo;记得找我，我请你喝奶茶！”那个时候，马尾还会一跳一跳的戏耍空气。
如今，马尾还在，只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而在她身后笑容明媚的男孩，也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