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嫁入豪门，却因一只鸟坏了好事（下）
有故事的汤碗
陪你一起看万家灯火
文/木荣
09
每晚入寝前，美叶都会去看看尚秋。这晚，她去的时候，发现尚秋恢复了人形。
还是那副春衫淡薄，拔俗脱尘的样子，只是身上多了一重落拓之气。
美叶看着金笼，那笼子高得几乎能够着大殿的房顶，尚秋身材本自高大，但此刻被圈在里面却显得微小至极。
美叶精神一振，走到他跟前道：“皇后娘娘很喜欢你，你大可安心待在这里。你在宫里必不会受苦，这鸟笼宽敞明亮，你也可在里面自由飞翔。”
美叶只觉好笑：“为什么？为了讨皇后娘娘喜欢啊，皇后现在很开心，她很喜欢我，已经将我指婚给她的侄子。”
尚秋愣住了：“原来你真正喜欢的是皇后的侄子？”
“不，我并没见过他。”美叶骄傲道：“不过，谁会不喜欢他呢？他可是皇后的侄子，正宗的皇亲国戚。何况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对她这唯一的侄子最是宠爱，嫁给她，我想要的权利、富贵就全有了。既然不能嫁给皇上，退而求其次选他也未尝不可。”
“你如此对我，就为了这些？”
美叶嘻嘻一笑，漂亮的眉眼弯成一团：“这些可不是任何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我父亲出身不高，我没有好的家世，注定嫁不到好人家，定的亲事也是一塌糊涂。后来，我参加选秀又失败了，连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也失去了。说吧，画相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这只鸟妖！这都是你欠我的。”
良久，尚秋叹了口气：“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喜欢？”
“喜欢？有啊。你长得如此好看，又对我这般上心，我不可能一点都不心动。可是，你能给我权利吗？能给我地位吗？能给我想要的富贵人生吗？并不能。
所以，如果真心爱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为我铺路？这样至少可以为我做点什么，这样才叫真心。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一只金雁，否则我岂会容你在我身边？”
尚秋苦笑：“像陈公子那样吗？阻碍你的，会被除掉；能帮你的，就被利用？”
美叶悚然一惊，随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别乱讲，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了，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从你阻止我选秀入宫那一刻起，你的命运早已注定。”
说罢不再理他，转身过去将大殿中的蜡烛一一吹熄，走了出去。
黑暗中，一缕微弱的月光照进殿中，尚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又变回了鸟身。
10
是的，美叶参加选秀的画相，尚秋动了手脚。
进京后吴家父女便一直在为选秀暗暗筹谋。
和陈公子的亲事，是美叶最大的绊脚石，为了摆脱这门亲事，又不至损坏两家交情，美叶想到了一个办法——花重金请来杀手与陈公子斗武，杀手武功比陈公子高出太多，陈公子当场死于非命，他们也便彻底了断了这门亲事。
这便是美叶为自己制造的机会。
这就是美叶。
陈公子死后，她便光明正大去参加选秀了。
这件事骗过了陈知远，但却逃不脱雁中之王的眼睛。
作为妖，尚秋是聪明的，那时他本已看出，像美叶这样的女子，就是一条外表美丽，内心狠辣的毒蛇。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所谓两家通好的情谊，在她眼里更是不值一文。
他该远离她，脱身而出才对的。可他做不到。
情之一物，最无道理。
过去十年，在那个边塞小城，他日日看着她，等着她长大，好去接近她，爱她。即便不能得到她的爱，默默守护，也已心满意足。
尚秋是雁王，可他的爱却令他卑微如蝼蚁，低到了尘埃里，即使看到对方作恶，都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现在想来，他的爱不光卑微，而且自私。他并没有揭发美叶和吴用的恶行。
为了把美叶继续留在身边，最后他还是对美叶的画相动了手脚，以至她选秀失败。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谁知美叶却被皇后召进宫中驯马，见到了那副被改动过的画相。后经丫头提醒，她便对尚秋的身份起了疑。
之后美叶故意邀请尚秋去郊外打猎，又故意将自己摔晕，都是为了试探尚秋。
那晚，美叶的昏迷其实都是假装的。尚秋救不醒她，不得已开启了灵识吸引月光精华来救美叶，这一切却都被躲在远处的吴用看在了眼中。
他们父女发现尚秋不是凡人，便又合力设下骗局，故意说要将美叶许给他为妻。尚秋意乱情迷之际，没有一点防备，喝下吴用的毒酒，立刻晕了过去。
醒来，已被困在金笼中，成了皇后的宠物。
11
毒酒效力散去，金雁精神渐复。
皇后四处发下帖子，要开一个赏雁大会。所有人都精神抖擞，等着宫中这场盛事。
这日晚间，宫人们却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大雁的哀鸣，那鸣声格外嘹亮，半夜传出宫中，渗入云层，久久不停。
宫人私下议论，世间从不见有金色大雁，这本就是异类，如今却把它囚禁宫中，供人取乐，致使大雁哀鸣，实为不吉之兆。
那时正值秋天，大雁理应南迁，京城地处北境，上空却突然出现大批回迁的雁儿。雁飞过境，却不停留，集结在城墙外，片刻后又散的精光。
皇后却完全不顾这异象，赏雁大会照常举行。于是，芳华殿中，大开宴席，权贵云集。
宴饮正酣，美叶走出一步，命人掀开覆盖鸟笼的红布，朗声道：“此雁乃雁中之王，世称金雁，近日为皇后娘娘所得，娘娘爱为珍宝，特开此赏雁大会，请诸位贵人共赏，同乐。”
众人纷纷跪地谢恩。
然而，正当他们期待着看到一只闪闪发光的金色大雁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位素衣公子。
公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态，然眉目如画，黑发如瀑，实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唐慵倦之美。大殿中顿时一阵骚动。
皇后抬起浑浊发黄的眸子，贪婪地看着笼中谪仙般的公子，眼中一片讶然。
“这……是何人？”
美叶看着尚秋，不知如何解释：“他……”
尚秋挥一挥衣袖，无数只大雁忽自殿外蜂拥而至，乌压压挤进来，登时带翻了杯盏，抓伤了人脸，将殿内弄得狼藉一片，女人们吓得惊叫连连。
美叶走到笼边，急道：“你要做什么？”尚秋道：“我要走了。”
“你走不掉的，这里是大内皇宫。”
尚秋冲她淡淡一笑：“铜墙铁壁困不住我，困住我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你。而现在，你也不能了。”
美叶怕他灵力恢复，要继续留住他便不容易，慌忙之下，下意识地叫喊宫卫。
“来人，快拦住他，不许他出来……”
空中突然飘落一个年轻的素衣女子，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美叶被打得一个趔趄，翻倒在地，再也喊不下去了。
尚秋对女子道：“怜云，快把我放出来，我想回家了，此处我片刻都不想再待。”
怜云伸手招来一片金光，金光落在金笼上，锁头当即脱落。
尚秋走了出来。
怜云指指美叶：“哥，你终于想通了，你也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子的真面目。”
尚秋淡淡看了美叶一眼，不置可否。
12
此时，大殿内已乱成了一锅粥。
尚秋从怀中掏出一只羽哨吹响，所有人又听到了那种嘹亮的哀鸣声。
怜云笑道：“稍等片刻，我要送他们一份大礼，叫他们知道侮辱雁王是什么下场。”
几队士卫赶了过来，尚秋大袖一挥，飞到空中化作一只金色大雁。怜云奔到后殿，片刻后又跑回来，也化作大雁，跟在尚秋身后，往殿外飞去。
顷刻间，乱糟糟的雁儿们排成了一支整齐有序的队伍，跟在尚秋和怜云之后，向着门口飞去。
大殿中的贵人们纷纷叫喊着：“有妖物，快抓妖怪……”
士卫纷纷搭起弓箭想将大雁射下来，但大雁实在太多，根本连目标都瞄不准。
这时，后殿忽又传出宫女和太监们慌乱的呼救声：“走水了，走水了，快带皇后娘娘离开……”
士卫慌忙调转了方向，赶去后殿救火。
13
火像反叛的幽灵，完全不受控制，不过片刻，芳华殿就被烧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尚秋在空中听到大火中美叶绝望的呼救声：“救我，救我，你怎可这般狠心……”
他的心忽然狠狠痛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停下飞翔的翅膀。
怜云送的这份大礼，毁掉了所有想伤害他的人，也彻底将他和美叶分开了。
当爱成了执念，就成了可怕的东西。曾经，他爱的卑微自私，画地为牢，害人害己。
爱你时，我是你的仆；不爱了，我便是自己的王。
尚秋带着雁群飞出京城，飞往辽阔的原野，飞去无拘无束的远方……
天空渺远，一点云都没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