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并非无限好（三）

　　夕阳并非无限好（三）

　　马维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有多年的胃病。在他的老伴没有去世之前，一直照顾着她，去医院检查啊，买药啊，都是他的事。吃饭时有时候不合她的胃口，他就骑上电瓶三轮车去镇上为她买一些可口的饭菜。除非出了大事，比方说她病情严重了，要去县城的大医院做检查，一般是不会麻烦儿子马维的。马维和他媳妇过的是完全独立的生活，老两口子过的是基本独立的生活。现在老了，已经过了夫妻双双比翼鸟的年龄，她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可是，她平时并没有多少好话让他听，开口你个老头子，闭口你个老东西，每逢老头子和儿子、媳妇发生口角时，她都是向着儿子和媳妇，编排老头子一大堆不是。老头子没有得病之前爱喝点小酒，有时候喝醉了，她就骂他没成色，馋鬼，醉鬼，去死吧；还告诉儿子、媳妇不要理他。

　　现在他真的死了，她感觉就像走路时一脚踏空，没得依没得靠了。思虑再三，她还是搬到了儿子家，和他们一起生活。父母去世之后，子女们七天，三七二十一天，百天，都要上坟祭祀，老伴哪日一七，哪日三七，哪日百天，她都算得清清楚楚。儿子、媳妇忙，两个女儿又不是本村的，等他们赶到坟上——无论什么天气，他们都会发现妈妈已在坟上守候爸爸多时了。马维母亲的病常年用药物维持着，时轻时重的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可最近她感觉关节疼痛，看时还有些肿胀，儿子带她去看外科，医生说是风湿性关节炎。于是又开始了长时间的吃药、扎针、贴膏药，可收效甚微。不但不愈，病情却一天天加重了。到过了老伴三周年忌日，她已经坐上了轮椅，不能走路了。

　　现在老百姓的日子虽然富裕了，但那不是凭空得来的，那是干出来的。有本事的当老板，当包工头，去挣大钱，没有本事的当农民工，去挣个小钱。再说，左邻右舍，今年三层，明年洋楼，在你门前建了起来，你不干，也许后年就会屈居人后。马伟媳妇米花和其他大多数年轻媳妇一样，是一个嫉妒心重又要强的人。先前公公在时就不用说了，婆婆生活能自理时她也还能忍受，现在婆婆坐上了轮椅，吃药花钱不说，还得一天24 小时的用人陪护，她就无法忍受，竟把婆婆视为了一个大累赘。他在马维面前撂脸子，马维便说：“她是我妈妈，能有什么办法？再说谁没有老的时候啊？”米花说：“老的时候谁都有，也不能丢下妈妈不管。我只问你，你的两个姐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难道她们不是妈妈生的？妈妈没有她们的份！也应该让她们把妈妈接走，我们轮着伺候。”马维说：“亲姊妹，我张不开口。”丈夫张不开口，米花也不好张口，但每逢两姐妹来看望母亲时，米花就列举大量的，兄弟姐妹轮流伺候父母的例子。

　　姐妹俩慢慢地听出了端倪，就向弟弟正式提出了轮流伺候妈妈的决定。姐姐的决定对弟弟来说，正是久旱遇甘霖，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于是姐弟三个便订立了一个口头协议：姐弟三个轮流伺候母亲，三个月为一个周期，农历8月15日从大姐开始。也就是说今年8月15日大姐把妈妈接到她家，三个月后，到了农历11月25日二姐把妈妈接到她家，到明年2月15 日……这样以此类推，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