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身上长满鳞片，有次去井边时…
我从小浑身就长满了鳞片，跟鱼鳞病不同，我身上长的是真实的鱼鳞，硬梆梆的，闻上去还有一点点腥味。
村里的人都说我是我爸从河里捡来的，可能是人鱼杂.交，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鱼孩，骂我时都是骂杂.种。
我爸喜欢喝酒打麻将，他每次输了钱回来都会把我吊在树上，解下腰间的牛皮带用皮带狠狠地抽我，边抽边骂我是灾星，直到把我身上的鳞片都抽的渗出血来他才肯罢休。
有一次，他喝多了把我吊在树上，从厨房拿来菜刀要把我身上的鱼鳞一片一片的割掉，就像是给鱼去鳞片一样，我疼的大叫，他每割一块鳞片就像是割我一块肉一样疼，最后我身上被割的血淋淋的。
村里来了很多人，我以为他们会劝阻我爸可怜可怜我，没想根本就没人愿意替我说话，竟然都是来看热闹的，看着他们冷漠麻木的眼神我打心底里恨我爸恨这个村里所有的人。
我爸是村里的砖石王老五，五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他也没有地，就靠吃低保，对了，他还喂了一头猪，其实，猪都是我在喂养，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田里割草，回来用铡刀把草给铡碎。
然后我就会拎着一个大麻袋去村里的米厂装机器吹出来的米糠和麸皮，每次都被米厂老板拿着棍子追着打，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要养猪，我回家我就用米糠和麸皮参杂着碎草喂猪。
我给猪起了个名字叫大胖，我觉得大胖都比我幸福，起码没人天天打它，它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有时候我都在想自己要是能和大胖调换一下就好了。
大胖看见我来就像是看见了亲人，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这时候我就会摸摸他的猪脑袋，手上传来温暖的感觉，这就是我童年唯一的伴儿。
我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怕干，每天都要喝很多很多的水，我经常一个人走到村里的一处水井边用木桶打水喝，直到把肚皮快要撑破我才心满意足。
每次我都要偷偷地去，因为村里的孩子喜欢捉弄我，我打水时他们会往水井里扔石块，还有人朝水井里面撒尿。
他们也知道这是我的专属水井就故意整我，因为村里其他水井是不允许我靠近的。
每次看到他们胜利之后得意的表情我只能可怜巴巴的离开，我根本打不过他们，即使能打过我也不敢和他们动手。
我知道，我一旦和他们打架他们的父母肯定会找到我爸，我又是被吊起来一顿毒打，还不如忍气吞声。
我不能缺水，一缺水我就喉咙发干，浑身痒，痒的我直想把身上的鱼鳞片全都给抠了。
这时候我只能去后山上，到山涧溪边喝水，清澈甘甜的溪水喝到肚子里是透心凉的爽快，我躺在溪水里，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林子里的鸟叫声，我觉得很快活。
我爬在溪水里抓鱼，抓到后就直接生吃，嚼着嘎嘣脆的鱼骨，舔着嘴边残留的鱼肉，嘴里香嫩丝滑，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过年了，村里喜气洋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不停的响着，每家每户炊烟袅袅升起。
他们家中午一定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吧？我心里很羡慕这些有人疼的孩子，他们才叫过年，有新衣服，有压岁钱，有亲人的欢声笑语，而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一大早儿起来割草喂猪。
没想到在我出门时我爸竟然破天荒的扔给了我二十块钱，我手中握着二十块钱的纸币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爸，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压岁钱，你终于肯认我这个儿子了，一路上我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这二十块钱应该怎么花呢？我可以买两块奶糖，从小到大我只看过别的孩子吃糖很羡慕。
然后我再买几个鸡蛋，中午做蛋炒饭吃，光想着都让人流口水，我还要给我爸买些东西，酒就算了，他喝多了又要打我了，可以给他买一包烟，他平时打麻将爱抽烟，如果还有结余我还想到集市上给大胖买点白菜叶子，过年了嘛，让大胖也改善一下伙食。
快中午的时候，我肩上背着一大筐青草，嘴里吃着奶糖，一只手里拿着一棵大白菜，另一只手里小心翼翼的拿着三颗土鸡蛋，生怕一不小心把鸡蛋给弄碎了。
我时不时用手背押一下腰间的口袋，这里面可是装着我给我爸买的烟，可不能弄丢了。
我快走到家门口时听到大胖发出的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哀嚎，我立刻放下后背的筐拼命的往家跑，站在家门口我愣住了。
大胖躺在地上，眼睛微眯着，嘴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它很痛苦但它已经叫不出声了，我看见它的肚子都被破开了，肠子肝脏什么的全都流了出来，地上一片血渍。
旁边站了七八个邻居，嘴里都在叼着烟，然后开始收拾大胖，他们摩拳擦掌的指着大胖身上的各各区域。
“我要猪头。”
“我要四个猪蹄”
“猪下水都给我，猪大肠什么的我最爱吃了。”
听了他们的话，我彻底愤怒了，大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是我童年唯一的伙伴儿，你们就这样把它给杀了，我气得冲上去把鸡蛋和白菜全都砸在了他们脑门上。
“小杂种，你特么的是不是疯了？”我爸一巴掌煽在我的脸色恶狠狠的说。
我倔强的看着他，手伸进口袋里把给他买的烟捏的粉碎，此刻，我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和他之间永远没有亲情。
就在我倔强的眼神中我被他给拎了起来，我被吊在树上再一次被皮带爆抽，别人越笑他抽的越是起劲，迎着一道道皮鞭，我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第二天，我用他给我剩下的十块钱买了一把杀猪刀，一夜之间我把当天在场所有邻居家的猪都给捅死了。
杀猪偿命，我被吊在树上，邻居们挨家挨户的拿鞭子抽我，我爸就在那里接着邻居递过来的烟笑呵呵的冷眼旁观，仿佛这件事很让他长面子。
我心里在想，打吧，打吧，打死才好呢，大胖，我给你报仇了。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我平时很少说话，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根本不会说话吧。
“你们最好把我给打死，不然下次我捅的就不是猪了。”最后一个人鞭子落下时，我看着眼前的人冷冷的说道。
“呦！这个小杂种竟然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特么的是个哑巴。”
“还敢威胁老子，老子抽不死你，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老五，你养的小杂种胆子不小啊！”
又是一轮鞭子密密麻麻的落在我身上，我爸也是提着皮带嘴里叼着烟狠狠的抽在我身上。
最终，我还是没被打死，不过，为了防止我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爸用铁链把我的腿拴住，就甩在了水塘边的一棵梨树下，就像拴一条狗一样拴着。
常年累月，地上的土都被我磨平了，树上的树皮也磨掉了一截，整个树下一米露出光滑的树干。
我爸就彻底把我给遗弃了，他让我这这里自生自灭。
说来我也是命硬。
渴了我就下到塘里喝水，饿了就坐在塘边把头插进水里伸出舌头在水里来回搅动做鱼饵，鱼游过时我就一口把它咬住，然后一阵咀嚼吞下肚子，就这样勉强活了下来。
我以为我会这样被锁一辈子，直到十岁那年的暑假，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水塘边，把脚伸到水里，无聊的划水打发时间，我听到一群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她，一个长相清纯动人的女孩。
女孩穿着浅色紧身牛仔裤，显得腿又长有细，我们村还没有孩子穿过牛仔裤，所以，这双腿很吸引我的目光，她上身穿着一件卡通T恤，外面穿了件浅黄色毛衣披肩，中间一缕头发往后扎，后面还扎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很好看。
她像一个天使一样站在孩子中间，睁着一双刚哥睛隔着水塘盯着我看。
我是个杂种，所以我很自卑，我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可是我又忍不住会偷看她两眼，因为她太美丽了，那样的纯洁无瑕。
让我没想到的是女孩竟然带着孩子们绕过水塘渐渐朝我这边走来，我把脚从水里收了回来，坐在地上赶紧转过脸，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怂样，我这时候脚上还拴着铁链。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蹲下身子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的说。
我身体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我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名字，我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叫鱼孩。”
“不对，我爸说他叫杂种。”
“他是人鱼杂.交，哈哈……”
孩子们围着我讥笑着。
“不许骂人，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就叫你小鱼吧。”女孩又摸了摸我的头甜甜的笑着说，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很好看。
“江淑语，我们去学校玩吧，别和他说话，他是个哑巴。”村里的孩子王小伟过来想把女孩拉起来，小伟是平时最喜欢欺负我的孩子了，我很怕他。
江淑语，名字真好听，我暗暗记下来，这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嫌弃我的人。
“我们一起去玩吧。”江淑语冲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
“他不能去玩，他爸把他用铁链子给拴起来了。”小伟和江淑语说。
“为什么？”江淑语这时候才看到我脚下还拴着铁链，她一脸吃惊。
“因为他是个杂种啊！”小伟理所当然的说。
我听了他的话紧紧握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当我和他的眼神对视上时，我顿时就蔫儿了，我把头压的更低了，没错，我就是个杂种。
“你要再骂他，我就不理你了，你等着，我去找叔叔。”
江淑语先是教训了小伟，然后她起身朝我家里走去，不一会儿江淑语就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她手里拿着铁链的钥匙从拴在树上的那一头打开，然后她牵着链子拉着我就走。
她竟然成功说服了我爸，这是让我根本没有想到的，这么说我真的能和他们一起去玩了？
我就这样被江淑语牵着走，我一点都不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即便是做她的一条狗我也很开心，我知道她不是这样想的。
我还看到了周围一群男孩羡慕嫉妒的眼神，我现在才知道狗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那天我在学校玩得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来学校，别的孩子上学的地方。
我也知道了江淑语，她生活在城市，见过大世面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有一个表舅在我们村，她是暑假到农村来玩的，好羡慕她。
从那以后江淑语每天都会来解开我的链子带我出去玩半天，先是和别的孩子一起去玩，后来渐渐就只有我们两个单独出去玩，有时候我带她去后山，我躺在小溪里，她蹲在岸边朝我丢石子。
我抓到鱼准备生吃，被她制止了，然后我们把小鱼放生，她说这小鱼就像是我，应该自由自在的活在水里，我被她的善良深深触动了。
那天下午，我们两个肩并肩踩着小溪边的鹅卵石一直顺着流水朝下游走，后来我们在小溪的尽头发现了一处水潭，水潭的水清澈见底，里面能看到游动着的小鱼儿，还有色彩斑斓的鹅卵石。
我和江淑语各自躺在水潭边的两块圆滑的大石头上，江淑语闭着眼睛对我说：“小鱼，你记住，将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读书，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睁开眼睛，看着蓝天白云，默默的点头。
第二天，她拉着我去后山的水潭，一路上她话很少，甚至有些害羞，她肩上还背着一个小包包，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小鱼，你转过头去，不许偷看，我说好了你再转过来。”
到了水潭边江淑语腼腆的冲我说道。
我乖乖听话的转过了身，就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她在干嘛，她动作很轻，我还是乖乖的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吩咐。
“好啦！转过来吧。”我听到了江淑语自信的声音。
转过身的刹那我惊呆了。
江淑语身上穿的衣服很少，样式也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衣服，很少的布料把关键部位遮住了。
她迷人的锁骨，纤细的腰肢，修长白嫩的大长腿全都呈现在我的眼前，她白嫩的皮肤在阳光下特别晃眼，我只感觉头上一阵眩晕，只是看了一眼我的脸立刻红了。
江淑语她的脸也红了，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水潭边光滑的大石头上，纵身一跃就跳入了水中，她入水的姿势特别优美，水面还泛起一阵水花。
“小鱼，下来啊！”
她在水里向后捋了一把头发，笑着冲我招手。
我脱去上衣纵身跃入水中，我们两个在水里嬉戏，好不快乐，她用手抚摸着我身上阳光下一块块闪闪发光的鱼鳞，我在水里游的很快，她扶着我的肩膀，我带她着沉入潭底捡彩色鹅卵石。
忽然，她用力拍了拍我的背，我一看她表情难看，口中不断向外吐气泡，坏了，我可以在水下待很长时间，但是江淑语和我的体质不同，我赶紧把她带上岸。
看着躺在地上的江淑语，我差点吓死了，直到她把水吐出来，我才瘫坐在地上，我以为她再也不会理我了，谁知她根本没有怪我，而是拿着彩色鹅卵石说要回去把石头刻上我们的名字。
我们躺在光滑的石头上任由阳光蒸发掉身上的水气，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江淑语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我转头看了一眼江淑语，她的身材那样完美无暇，可是在我眼中她就是女神一样，不存在任何的杂念。
突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就砸在我们两个的中间，差一点就砸到了我们的头，我立刻坐起身。
我看见溪流的上游站了七八个村里的小孩，带头的正是小伟，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两块石头。
“奸.夫yin.妇，给我砸死他们。”
小伟一声令下，巴掌大小的石头瞬间像炮弹一样朝我们砸了过来。
江淑语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我立刻扑过去护在了她的身上，我把她搂在怀里，抱的很紧，深怕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拼命护住江淑语，身后一块块石头重重砸在我的后背，幸亏我身上有一层硬硬的鳞片，让我可以咬着牙忍受着石块的撞击，也许是被欺负久了，我的忍耐力是出奇的强。
虽然被砸，但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我一直引以为耻的身上鱼鳞片，第一次让我有能力保护我心爱的姑娘。
后来孩子砸完就跑了，我后背的鳞片被砸的青一块红一块的，江淑语摸着我受伤的地方眼泪就流了出来，我让她别哭，我都习惯了。
我想小伟他们肯定是嫉妒我和江淑语的关系了，终于有一天这种嫉妒把他们变成了恶魔。
有一天我被铁链拴住的时候，小伟和一群孩子把江淑语骗到池塘的对岸，我以为江淑语又来找我玩儿，当我高兴的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小伟从江淑语的身后将她一把推下了水塘。
江淑语本来是会游泳的，可是，她被猛然一推根本没反应过来，瞬间就溺水了，她在水里拼命的挣扎，而小伟站在岸边看着我冷笑。
仿佛在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他小小年纪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我像疯了一样往水里挣，可是怎么都挣脱不了锁链，最后我的脚都被勒出了一道道血印，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淑语淹死在我的面前，我发了疯一样大吼大叫把那群孩子都吓傻了。
最后我根本不顾脚上的疼痛，愣是靠着蛮力把脚铐从脚踝上硬生生的挣脱了，我来不及看我的脚，一头扎进了水塘里，当我把江淑语从水里救上岸时她已经喝了很多水，处于半昏迷状态。
这时候有很多大人赶了过来，然后我就听见小伟和其他孩子都一致说是我把江淑语推下水的，我想害她。
我站起身朝他们怒吼：“你们为什么要害她，又为什么这样害我？就真的这么容不下我吗？”
我吼的歇斯底里，这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反抗欺辱。
没想到等待我的是一顿拳打脚踢，没错，是那些大人打的，我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抱着头，我看见踢我的人有小伟的爸爸，江淑语的表舅，还有我那个一天不打我就浑身痒痒的爸爸。
后来，江淑语醒了，她看见众人都在打我，她想帮我解释，可是她直接被她表舅给拉走了，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睛，江淑语，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后来我被吊在拴我的梨树上，被抽的皮开肉绽，他们把我吊在烈日下暴晒，就像是在晾晒鱼干，孩子们朝我身上撒盐，伤口火辣辣的疼，我很害怕，我怕自己真的被晒成鱼干。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江淑语偷偷拎了一大桶水朝我身上泼，然后她垫着脚尖费力的用瓢给我舀水喝，让我保住了一条小命。
暑假快结束，江淑语要走了，我的心很痛，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她把她头上的粉红色蝴蝶结留给了我，算是给我留的唯一念想。
98年，我清楚的记着这一年，天降暴雨，下了几天几夜，上游水库泄洪，整个村庄都被淹了，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路。
我爸喝了酒失足踩到了水塘里，他在水里拼命挣扎，他朝我招手，他想喊我的名字，可是他忘了他压根没给我起名字，张了几次口始终没有喊出声。
我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直到他最后一片黑乎乎的头发从水面消失。
这一幕全村人都远远的看到了，他们都觉得我不是人类，亲眼看着自己的爹被淹死不救，是畜生，要把我浸猪笼，祭拜河神。
江淑语本来都准备走了，被洪水误了车，她跑回来偷偷把我从猪笼里救了出来，她站在村口被淹了大半截的一块大石头上朝我招手，口中大喊着：“小鱼，尽情的游吧，离开这里。”
我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流下了眼泪，然后我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洪水里，拼命的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