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遗憾，是真的要伴随终身了
◆南城故事◆
●很小很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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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晚八点，用故事和你说晚安
1
4月底的广州，没有寒冬里的温暖和煦，也没有夏日里的酷热难耐，倒是在寒风中透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天空总是阴森森的，沉沉的云，暗暗的天，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搅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里，压抑得让人窒息。不过，这种天气在广州是常有的，没有人会把它当回事，更没有人知道它孕育了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直到五一的这一天，表妹在微信上正儿八经喊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看着屏幕上的那一个“姐”字，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女人的第6感真的很可怕，不到5分钟的时间，我就看到了家族群里公布的消息，外公走了，永远地离开我们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愣愣地坐在床上，还没有回过神来，手机就突然屏灭了，感觉就像站在舞池中央突然被人拉了闸一样，被屏幕之外的沉寂惊诧到心慌。其实，外公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年了，我一直都做好了他随时离开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那个从小就陪着我们长大的外公，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满脑子全都是外公对我的好，我想起了小时候他总是抢着送我去学校，我想起了他每次从橘园里回来都会带上我爱吃的沙糖桔……回忆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可是，我的泪腺就像是被堵死了一样，我想要放声大哭，却没有一滴眼泪。我一直以为，伤心是会流很多眼泪的，可是，当你真正痛彻心扉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可能是在此之前，眼泪早已经尽数流光了吧。
2
6年了，外公躺在病床上整整6年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我甚至记不清外公是哪一天躺进医院的，可我至今仍然记得当天去探望他的场景，往日身强力壮的外公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身上插满了凌乱的管子，一动不动，甚至连大小便都需要依靠那一个个冰冷的机器。
现在想起来，最令人难受的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在承受巨大的病痛压力，承受着种种痛苦的煎熬，我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刚开始的时候，外公的意识是清醒的，至少他知道自己是谁，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即使他全身上下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可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外公眼角下挂着的那滴泪水。我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我捂着脸就冲进了卫生间里偷偷地流泪。从那天起，外公再也没有站起来，我的眼泪也一直没有断过，直到今天，眼泪总算是流光耗尽了。
后来，每次看到外公木木地躺在床上，一个人对着病房的白色与沉寂，我都特别地心酸。如果换作是我，我宁愿离开这个世界，也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着无尽的病痛的折磨。或许，人最无奈的就是阻止不了病痛的到来，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正如我妈对我说的：“外公操劳了一辈子，终于盼到了好日子的时候，却已无福消受了”。表姐也说，她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来外公的健康，她不想看着他被病痛折磨，最怕的就是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3
我们一大家人都心念着外公赶紧好起来，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一年又年过去了，外公不但没有好转，连智力都退化到不如3岁小孩子了，甚至已经认不出我们了。
可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公被疾病折磨却无法减轻他身上的的疼痛，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病魔一点点夺去生命却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既不能替他承受痛楚，也给不了他彻底的解脱，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旦家里有一个人生病，感受到痛意的往往会是一家子人。这6年来，疾病消磨了外公的意志，恐惧慢慢占据了我们的心，眼看着他身在一片苦海当中，无力挣扎亦无法拯救。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耗上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只想换来一份正常人的健康，却还是觉得有心无力，有力无处可施。
年复一年，藏在这个平静的外表下的问题终究还是暴露出来了。半年前，舅舅他们组织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他们都各自说了自己生活的不容易，这个说自己没有时间照料，那个说自己已经没多少钱了。
我明白这场疾病耗尽了我们一家子，也能够理解他们口中说的不容易，可是我还是觉得无比的心寒。在垂垂衰弱的生命面前，还有什么是值得如此计较的呢？
4
如今，外公终于解脱了，大家都解脱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呢。有时候，我会在想，虽然外公听不懂他们的谈话，是不是灵魂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所以说走就走了，甚至决绝地不让我们见上他最后一面。不过，逝者已逝，生者当如斯，过去种种都没有必要去追究孰是孰非了，只想要外公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得以安息。
我记得张小娴曾经说过：“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无一例外走在归途上，分别只是这条路是长还是短”。可我更愿意相信，小时候陪伴我们一起看星星的外公终于自由了，他脱离了这副残破的皮囊以后，终于可以徜徉在浩瀚的星空里了。他的灵魂归处，是一个我们看也看不到，去也去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只希望那个地方没有痛苦，再也不用饱受病痛的折磨了。
人的一生中，很多的错过都不在于过错，而在于犹豫和时间。我总在想着等假期结束了以后打电话回去问候，等暑假回家再去探望外公……可事实却是，我没有想到一切都来得那么快，我能等得到，外公已经等不及了。我本来可以趁着假期回家，我本来可以提前给他打电话的，可是我没有，我把时间都用在了旅游上，却没有料到意外来得比明天还要快。
5
当我疾步奔走在广州的街头上的时候，脚步格外地沉重，每一个脚印都在控诉着我的罪行，一阵凉风吹过，心脏上像是被掏空了一个大洞，然后被灌进了整个冰川世纪的寒冷。被冷风一吹，我终于醒悟了过来，在时间面前，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可是，时光无法逆转，我再也见不到外公了，一些错过终究成了一生的过错与遗憾。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遗憾，不知道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幡然醒悟，然后抱憾终身。我想，有些人的离开，就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去爱。
现在，我的思绪依旧很乱，可是我只想对你说，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不要让你的遗憾蔓延到你的未来。但凡经历过生老病死的人，都懂得轻描淡写的“珍惜”二字背后，隐藏了多少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哀，希望你无需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换来一份懂得。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告别仪式可以有很多，比如喝一场大酒，说上一晚上的心里话又或者情不自禁的在车站大哭一场。可是后来，你才懂得，原来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甚至要很多年后你自己才会明白，原来那天的相见，竟然已是最后一面。有些遗憾，是真的要伴随终身了。
我想要你的一个赞，就像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