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偏方
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默小西：专注写故事的磨人小妖精」
初夏夜，照这个钟点，应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的样子，李雪梅随手披了件灰外套翻身下了床。
轻手轻脚地走过廊道，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她站在房门口仔细听了听，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她终于提起步子走出了家门。
屋外夜色如墨，些许月光透过云雾洒在乡间的小道上，泛起一层白色的微凉。
夏虫在蛰伏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忍不住在草丛里喧哗，却在脚步临近之后又悄然噤了声。
李冬梅抬头看了看天，月色中乌云汇聚算不上好天气，估摸着天亮前还得下一场雨。想到这里，她把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过了村头的老杨柳，再往东走三里地，眼前出现了一栋灰白色的房子，房子不大，屋顶还盖着乌青的瓦片，远远看着就像一个戴着斗笠的糟老头。
“李大嫂子。”一个黑影从岔路口晃了出来，拦在了道路的中央。
李雪梅后退了一步，定定地观瞧，发现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贾大炮，不由得把手摸进了口袋里。
“李大嫂子，怎么这么晚跑出来了？”贾大炮慢悠悠地往前伸腿，几步就到了李雪梅近前，一对贼眉鼠眼瞄上了她那鼓囊囊的口袋。
“我孙儿小宝身体不太好，闹了好几夜了，我去镇上给他请个医生。”李雪梅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去镇上？不对吧！这条路可不到镇上，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你是奔着孙家去的吧！我吃晚饭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他们家儿媳妇今天临盆。”贾大炮说到这里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带了多少？”
“什，什么多少，我就去孙家看看热闹。”李雪梅后撤了几步，手里紧紧攥住了那几张揉得发烫的百元大钞。
“还他妈装蒜，你是想要我动手不成？”贾大炮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抢。
“不行不行，我就这点钱了，还得给小宝买补品……”李雪梅苦苦哀求着，几乎都要跪在他面前。
“不想给钱也可以，除非……”贾大炮的耷拉眼落在了李雪梅的胸口，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朝身后的小树林里努了努嘴，“你陪我快活快活？”
“你这个畜生，我都可以当你的娘了。”
“对，我就是畜生，全村都知道。”贾大炮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大黄牙……
灰白房子的门前，李雪梅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她将花白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再把眼角的皱纹使劲抻了抻，整理好思绪之后才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怎么这么晚才来。”喜婆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有些不悦。
“生了么？”李雪梅踮起脚尖往里探头，屋里亮着昏黄的光，不少人正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早生了，你要再晚点来，我可就给别人了。”
“千万别。”李雪梅说着，连忙把口袋里揉成一团的钱塞到了喜婆的手中。
喜婆一只手接过钱，另一只手从门缝里递过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那东西被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装着，还在往外不停地滴着血水。
“赶紧趁热回去做了，这可是好东西。”
“谢谢，谢谢。”
李雪梅提着这袋东西，像抱着一个宝贝，连连跟喜婆道谢之后，扭身往回赶路，手里虽然沉甸甸的，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根据《本草纲目》记载，“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久久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之为河车。”
又因其自母体娩出时初为红色，稍放置即转为紫色，所以又称之为——紫河车，其实说的就是人的胎盘或胞衣。
在中药界，紫河车是滋补极品，有补气养血延年益寿的功效，在民间更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不少人对其是趋之若鹜。
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灶房里传来一阵奇香。
“奶奶，你在做什么呀！”李雪梅五岁的孙子小宝推开房门，寻着香味来到了灶房，说话奶声奶气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奶奶不告诉你。”李雪梅把一碗肉汤从锅里盛出来，又迅速地把锅盖盖上，脸上是一副神秘的模样。
“我要吃我要吃。”小宝张开手踮起脚尖蹦跶着，两颗乌亮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好好好，奶奶先吹凉咯，别烫着我的小宝了。”李雪梅蹲下身子，把勺子里的肉汤吹了吹，再慢慢地送到小宝的嘴里。
“好吃吗？”
“好吃。”小宝不住地砸吧嘴，眼睛期待地盯着李雪梅手里的勺子。
“不要急，这些都是小宝的。”李雪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露出一脸欣慰的笑。
到现在，付出再多也都是值得的。
“妈。一大早的，你在煮什么啊？”儿媳妇沈霞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进来一把掀开了锅盖。
“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乡村的宁静……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乱给小宝吃东西。”儿媳妇沈霞收拾了碗筷，将锅里炖得稀糟的胎盘一股脑地倒到潲水桶里。
“这个紫河车，中医里都说是好东西咧。”李雪梅心疼地揪着衣角，没敢去阻拦沈霞，现在的她只能靠卖些农副产品换几个钱，儿媳妇才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东西好也是针对成年人来说的，小宝才五岁，哪里受得了这些。”
“我晓得了。”李雪梅默默地起身，将碗里喝剩一半的肉汤放在桌上，摸了摸小宝的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你在家……”沈霞回头愣了一下神，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房间里，李雪梅脱下灰外套，躺在床上偷偷地抹眼泪。
村里人都说，李雪梅家的孙子养得不好，身形消瘦面黄发枯比别同龄的孩子矮小，个中缘由可能只有李雪梅自己知道。
她的丈夫死得早，儿子也在四年前发生意外去世了，整个家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
儿媳妇沈霞这几年虽然没有要改嫁的意思，但是她常年在外地打工，以后的事情很难说。在这一种情况下，孙子小宝就成了李雪梅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怎奈小宝自生下来以后就得了小儿疳积，才造成了这营养不良的表象。
这些年为了改善小宝的体质，李雪梅到处寻访偏方，因为知识水平有限，她吃过亏也上过当，就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她也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但是只要是对小宝好的，哪怕是倾尽所有，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弄回来。
“奶奶，你怎么哭了。”小宝走到床边，身体只比床沿高出半个头，一双眼睛看着枕边的李雪梅，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奶奶摸他时那样。
“奶奶没哭，就是眼睛里进砂子了。”李雪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谁曾想，小宝竟然踮起脚尖将嘴凑了过来。
“我帮你吹吹就好了。”小宝说着，认真地呼呼起来。
李雪梅睁着眼睛配合，眼泪却越吹越多，忍不住一把将小宝抱在了怀中，在他消瘦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好了吧？”小宝轻轻摸着她的眼角，忽然皱起眉头咳嗽了起来，李雪梅连忙把手松了些……
第二天早上，李雪梅起床后发现，在灶房的桌上扣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五百块钱，那是她跟小宝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费。她把钱用画布包起来，动作像对待小宝一样用心。
沈霞果然是去外地打工了，临走前不敢惊动小宝，怕孩子哭着不肯让她走，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往后这段时间，李雪梅把小宝带在自己的房间睡觉，说来也奇怪，自从吃了那个紫河车以后，小宝晚上睡觉要安稳多了，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不少，看来这东西还是有些功效的。
“可惜，剩下的都倒掉了。”这天，李雪梅一边洗衣服，一边还在盘算着，上哪里再给小宝弄一副紫河车来。
“没有了没有了。”喜婆一听李雪梅打听紫河车的消息，不停地摆手，“现在的有钱人家都到城里生孩子，还有几个人愿意在自己家里受罪的。”
“没有了么？”李雪梅手里捏着钱，神情显得很沮丧。
“你还是为了你家那个宝贝孙子？”
“是啊！这段时间我看小宝身体见好，才想着再弄一副的。”
“你早说是为了小孩啊！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要吃呢！我告诉你……”喜婆挑起眉毛凑到了李雪梅的耳朵前。
“这个偏方，真的有用吗？”李雪梅后撤半步，脸上表示怀疑。
“我见的小孩能比你少吗？放心，都是吃那个吃好的，主要就是药引难找，不然我也备一副在家里，我家那个二孙子身子也有些虚。”
“那真是谢谢你了。”李雪梅见喜婆信誓旦旦的样子，像认可专家一样认可了她的话，并对此深信不疑，回家之后就开始琢磨起偏方来。
根据喜婆的说法，要做成这个药方需要三个药引。
第一个药引是小溪石涧中的黑背蛤蟆皮，晒干之后磨成的粉末。这个药引不算太难，李雪梅屋后就有一条小溪，现在又是夏天，蛤蟆到处都是。
可等李雪梅真正翻遍了小溪里的石头才发现，这里的蛤蟆不是花背就是黄背，没有一只是黑色的。
她仔仔细细找了半个多月，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才在无意中从一个石头缝里找到一只黑背蛤蟆，这只蛤蟆长得跟其它蛤蟆竟然还有些不一样，别的蛤蟆都是圆脑袋，它竟然是尖嘴三角脑袋，体型上也要小得多。
至于第二个药引，听起来就很奇怪，叫五毒之首。五毒李雪梅当然知道，就是毒蛇、蝎子、壁虎、蜈蚣和蟾蜍。
可是这五毒到底谁是最厉害的，民间没有个说法，李雪梅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傻啊！把这五个东西放在一起打一架，最后活下来的，不就是五毒之首了么？”药铺老板的一句话点醒了李雪梅，这样一来，三个药引很快就凑齐了两个。
至于第三个药引，李雪梅是真的伤透了脑筋，久寻无果也就罢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为此还惹上了大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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