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10万块，当上了练习生（没出道的那种）。
一年前，我的朋友 Jayden 来到北京三里屯，准备应聘成为练习生。
在练习室里，他唱完一首歌之后，经纪人说：
“你的歌声很惊艳，但进公司要先交十万。”
积蓄搭进去后，他的练习生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光是朝阳区，就有四万家经纪公司”，Jayden 说，“在三里屯就有一千多家，每天跑面试，三年都跑不完。”
但是，来北京造梦的人，远比经纪公司的数量多得多。加入之后，Jayden 发现，只要一到周末节假日，公司大厅就会挤满学生，以 95 和 00 后居多。
不过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Jayden 都很惶恐。
因为年纪太大，加入之后他就被老师坚定不移地任命为了班长。被评了 C 级的他，每天得带着一批比自己评级高的 00 后唱歌跳舞。
他们讨论的话题是考四级，但他的朋友圈打开却会出现“生子”和“奔三”这样的字眼。他感觉，自己就是练习生中的远古化石。
他的公司明确说了，不欢迎 95 前。
“作为一个已经 24 岁的人，我每次看见一批新鲜血液，都会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缘。”
可事实上，真正让他决定来北京的，也是年龄。
当他看到了《明日之子》的报名须知写着“选手年纪要求小于 25 岁”时，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来不及了”。
在转让了自己在上海开的酒吧之后，他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
他们的练习室
我以前很喜欢韩国歌手秀智在练习室的一个排舞视频。没有舞台灯光，穿着大 T 恤，戴着棒球帽，素颜独舞的样子，很迷人。
所以，Jayden 成为练习生之后，我第一时间让他拍了一张练习室照片给我。
他说：“那你要等等，我们公司只有一个练习室，别人在用。”
就是上面图片里的这个练习室，承担了会议室、面试厅等各种功能，这就是公司在市中心的办公室。
当有新人来面试时，练舞的他们就会被赶出来。
每次被赶出来，他就去公司对面的商场里的迷你 KTV 练歌， 48 块钱可以练三个小时。
在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他脸上扬起一丝微妙的神采，有一种因为努力的快乐。“但最近，我已经不用去迷你 KTV 了。”
公司最近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新的练习大楼，房间多，设备全。可惜，有一个缺点——在乡下。
当公交车抵达那个叫“巩华新村”的地方时，Jayden 深深一吸，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牛粪味。
“这是一个每晚伴着蛙叫入眠的地方，在 22 楼练舞能望到农田。”
即便如此，他的经纪人还是会强调，“就算在乡下，也不能放松自己。成为偶像之前，必须得先背上偶像包袱。”
所以每天早上，村民们都会看见一幅诡异的画面：
Jayden 等一行人，顶着金毛粉毛，穿着热裤露脐装，一件不落地戴着搭配造型的墨镜、耳钉、手镯，珠光宝气地走在通往练习室的有牛粪味道的乡村小道上。
他自嘲，“我们这叫城乡结合部练习生。”
就是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每到夜晚，他们又会五彩斑斓地穿过农田，折回出租屋。
不同的是，回去的路上几乎没有人会说话，因为一天的练习生活让每个人都太疲惫了。
公司给 Jayden 所在的 C 班每天安排了两节大课，表演、声乐、舞蹈、体能四个类别自由组合。
对 Jayden 来说，表演课是最难熬的。
因为老师会要求大家做一些无厘头的小游戏，比如“ 123 木头人”，每当 Jayden 问到为什么要这样时，老师就会意味深长地告诉他：“自有它的道理。”
公司也会要求每个练习生朗读课文，其他人则在旁边大声地唱歌干扰，以此训练练习生的定力。
大课后，则是练习生们自由训练的自习课。
新的练习大楼一共有四个录音室，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因为每个练习生都想抓住不多的自习时间，好好地补一补自己的短板。
这也是大家拼命想挤进 A 班的原因，那里的自由时间会更多，活动空间大，男女会有针对性地分开训练，还能优先获得试镜机会。
“不过他们也没有空调”，Jayden 自我安慰似的笑了。
很闷热的练习室
除了一周无休的上课外，练习生还需要穿梭在五花八门的节目组试镜现场。
节目组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要求，比如说，上镜人员必须是“小奶狗”。Jayden 形容自己在脸上抹了一斤粉，并涂了非常鲜艳的口红。
还厚着脸皮在所有人面前了表演了一段抖音视频——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
为了上镜好看，公司要求 Jayden 在十天内强制瘦十斤。
他真的做到了，可惜的是，那场试镜效果并不理想，Jayden 的体重也报复般地反弹了五斤。
在正式成为练习生之前，Jayden 对娱乐圈抱有幻想，起码工资不用担心吧。
当他得知 SNH48 的女孩子们基本工资只有 3000 的时候，他心想，她们真惨。但成为练习生之后，Jayden 才知道，他更惨。
交了十万块之后，每个月收入是 0，而且花钱的地方还有更多。
在综艺节目上，为了能抓住那可能只有 0.01 秒的露脸机会，他要买新衣服、化妆品，要用力地捯饬自己，最好能让人一眼万年。
Jayden 没有做到，所以他还是一个入不敷出的贫困练习生。
“成为练习生之后，我一度希望在北京这边没有朋友”，这是穷带给他的最大体验。
上个月，Jayden 的朋友来了北京，说要去三里屯看他。
他隔了很久才回信息，推脱排练忙不过来，但真正的原因是，他身上的钱只够请朋友吃一顿牛肉面。
“我拿不出手”， Jayden 说。
我问 Jayden：“你有给自己定一个初步的目标吗？”我以为他会说，参加下一届《偶像练习生》，录制一档芒果台的综艺节目，但 Jayden 的答案出乎我的预料，他说：
“想让公司给我租一套房子。”
因为房租昂贵，Jayden 百般挑选，才把房子租在了离公司较远的宋家庄。
但和他同公司的前辈们，已经成立了一个小有知名度的偶像组合，于是公司在三里屯给他们租了一个装潢精良的大房子。
Jayden 见过一次前辈，他们就站在彼此的对面，但公司不允许前后辈有交集。所以 Jayden 只能是最大限度地问候，用力地挥手打一声招呼。
和前辈的另一次交集，是他在练歌房练歌的时候。
他正练习唱歌唱得很投入，声音放得很开，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严肃地打断他说：“小声点，旁边 XX 组合在做直播。”
即使只是一墙之隔，他还是只能打开手机，像粉丝一样观看他们的直播窗口。关掉直播页面，他意识到为了跨过练歌房的那堵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Jayden 当练习生的这一年来，《偶像练习生》和《创造 101 》大火。而他，显然地没能火起来。
不过很特别的是，他的微博粉丝从一千涨到了一万。
我问他，“你觉得自己现在有粉丝吗？” 他迟疑了一下，说：“有吧。”
“可是那一万粉丝，实际上是公司买的。”
今日作者
乔等等
编辑 | Kitty
图片 | 来自 Jayden
音乐 | 来自 Chris Garneau - Run
聊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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