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女人当了妈，就会长出利爪和尖牙
嗨，花粉们好！今天的文章来自杨郁老师，写的是吕雉的心路历程，刚好前两天刚看过杨丽萍舞团的舞剧《十面埋伏》，印象很强烈。换个角度看一个人，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希望你喜欢。
另外再说两件事。
昨天微店接到一位买了书的读者反馈，她买的《百看红楼》有缺页，我已经联系沟通过，今天会再给她寄一本签名版。其他在我微店里买过签名书的朋友如果也有这种情况，请在后台和我联系，我这里会立即重发。感谢大家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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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一年她待嫁闺中，父亲在一次酒宴上给她认定了未来的丈夫。父亲看中的这个男人叫刘小四（刘季），改名叫刘邦还是后来的事，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一名小小的公务人员，贪酒好色收入微薄。
母亲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父亲斥责母亲：“妇人见识，你懂什么？我为女儿找的夫婿将来必定成就一番事业。”就这样，她听从父亲的决定嫁给了他。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他们后来有了一儿一女，他仍然不太过问家里的事情。又过了几年，他在押解的路上私放了犯人，官丢了，家也回不去了，只好逃到山里。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一个人吃着珍馐佳肴、卧在华被锦帐的时候，常常想起一个人跑到大山里去看他的情景。家里生活并不宽裕，最好的食物一半分给孩子，另外一半留给他，她自己只吃最粗糙的饭菜。她忘不了他见到她时的惊喜和快乐，她忘不了她见到他时的心疼和不舍——他们后来出生入死，如同肝胆相照的战友，却再也没有过那样的亲密。
而如今，他对她却又怕又厌恶。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恐惧、被疏离。多年来，像是有一只极为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必须比这只手更强大、更野蛮、更无所畏惧，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蓄力多年之后突然转过身扳倒这只手，摆脱这只如影随形的魔鬼。只不过，在她转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嘴里已经长出了獠牙，从前细白的手指也变成了尖爪。因为长年警觉，她的目光尖锐而充满疑虑，眉头永远深锁。
物质和权力上，她几乎已经登到峰顶。这给了她巨大的安慰。她是经历过流离之苦的，也亲眼目睹过软弱被碾压地尸骨无存。为了保护他和孩子，她必须坚硬、冷酷起来。
她如今其实已经看的很淡了。只是，如果没有彻底地狠过一回，哪里来的看淡呢？但就算无欲无求，也无法全身而退了。目之所及，臣服者无不是眼泛绿光，像饿狼一样死死盯着她。
他早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了。她为他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像一个个标签贴在她的脸上。他不愿意看见。
《史记》上说“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寥寥数语，哪里就说得完他们的故事呢？
二
生活也可以就这样平静地继续。等到他们都衰老、虚弱，等到他们的孩子接管帝位，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然而并不能如愿。她没有能够平静地衰老并死去，在她听到群臣中慢慢扩散的传言时，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迟迟不肯放手——她太了解他，她下意识里非常清楚，一旦自己交出手里的权力，她和她的儿子会面临什么样的绝境。
果然应验了。
妃子戚姬，非常受他的宠爱。他以前最不喜欢看到她哭，于是她再也不哭，已经忘记了怎么流泪。可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最喜欢会哭的女人。年轻又美丽的女人的眼泪是很厉害的武器，男人很难抵御。他一生很少听女人的话，从前听她的，因为她能帮他打天下，定太平。现在他听戚姬的话，因为他喜欢她。
戚姬的眼泪是很有诱惑力的，她泪眼婆娑，边泣边诉，娇柔中带着伤感：“我们的儿子真像你！”。
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眼睛像你，鼻子像你，嘴巴也像极了。”
她幸福里饱含着深情的眼睛仰望着他，说“我们的儿子性格真像你，又沉稳又果断。”
她柔滑的长发垂在他的脸颊，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我们的儿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将来一定能和你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戚姬悄悄观察他，觉得时机到了，不经意地又说“我们的儿子应当做太子，只有我们的儿子才能像你一样让大汉的江山永世稳固。”他点点头，宠溺地看向这个年轻女人。
三
而在皇后宫中的另一个她该当如何自处？
当一个母亲需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羊会变成狼，狼会变成魔鬼。她太清楚等待她们母子的是什么。
一生戎马，无数次死里逃生，从亲密无间到同床异梦，她已经没有任何幻想。她为他几乎送命，也为他双手染血。她用一生凶险换来了他的平安和吕氏一族的昌盛。
而现在，大臣们却已经开始疏远她们母子，远远不及从前殷勤——太子一旦失势，家族兴盛将一去不返，她的孩子将遭受灭顶之灾。
她站在镜子前，羞愧又感激地看着自己的獠牙和利爪。她首先是一个母亲，然后才是一个女人。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怎么才能保护她的孩子呢？她的牙终究会脱落、爪子会磨秃，可是更漂亮更年轻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会前赴后继。
她必须疯狂，必须立下一面让后来人望而却步的战旗，让觊觎她的孩子的敌人闻风丧胆，让他们知道，有她在，谁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于是，有了《史记》里最残忍的一幕，她用最狠毒的方式处置戚姬，她断她手足，去她耳目，让她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言，变成一具活的尸骨。
曾经他和她并肩作战，她一度以为他们是最最稳固的盟友和爱人。可是后来，他们成了最势不两立的敌人。
他提防她，她只好制衡他。
他削弱她，她只好打击他。
用圆满或者悲情来总结一个故事太过简单，用成功或者失败来总结一个人太过浅薄。当我们用价值来做判断，我们会被蒙蔽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当我们放下知识和智慧，去感受一个人的心路历程，TA的来路和归途就会渐渐清晰地展现在眼前，TA的一切就会被接纳。
少女时期读《史记》，最怕读“吕太后本纪”一章。尤其害怕读到她处置戚姬的段落。一直到我自己做了母亲，才理解了一个母亲面对孩子敌人时的果决和疯狂。
评论世事容易：吕雉杀旧部，擅专权，手段毒辣。然而探索人心艰难，高高在上的皇后不过是一个永失丈夫喜爱的弃妇。《史记》里记叙了刀光剑影，写满了残忍杀戮，最后却只给了她四个字的评价“为人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