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全）
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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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听着音乐再看故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哟~」
凉风微荡，越过山谷中的青青草地，再过一片小树林，一条悬在峭壁上的瀑布出现在了眼前。
桃花望着柳影风痴痴地笑了起来，十二岁的脸庞顿时圆成一团。
柳影风无奈地瞟了一眼这个圆包子，之后拉着她的小手跳过瀑布下的几阶青石，来到瀑布的最底下。
桃花盯着瀑布与水相交的地方，有些害怕，但是柳影风却一笑，露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桃花，今天我想进瀑布的里面去看一看，你随我一起去吧。”
桃花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又要做坏事。
柳影风每次做坏事都要拉着她，只因他们各自的娘亲是世交好友，两人闯祸总比一人闯祸少受些责罚。
桃花本想摇头，但是柳影风跃跃欲试的样子却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语，谷中年纪相邻的人很少，平日里若不是柳影风硬拉着她四处探险，此时的自己恐怕还是在娘亲的膝下读书绣花。
她说不出拒绝，于是微微点头，只见柳影风在获得自己首肯之后松开她的手，纵身一跃跳入水潭之中，然后徐徐向着瀑布内部游动，不出一会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桃花也学他的样子，顶着巨大的水波冲击一个劲地往里游，然而瀑布哗哗地激荡着，即使自己水性好，也差点被卷入底下。
在千钧一发之刻，桃花的手被冰冷顺滑的另一只手死死扯住，这时才从外面进了里面。
柳影风笑得很痛快，在把她从另一边捞过来之后指着头顶上方说道：“看，那里似乎有个洞。”
桃花抬头，只见原本峭壁的山体突然凹进去一大块，显然能够容人进入。
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入洞中之时，桃花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洞中的光亮，柳影风先行一步，但是这个洞也不大，才行了不到十米就走到了尽头。
桃花看着洞体上发光的几个大珠子有些奇怪，但是当她扫了一眼柳影风时，心突然一紧，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在半亮的洞中，一具半倚岩石的骷髅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在吸了两口凉气，发现柳影风在摆弄这具骷髅的时候，桃花吓哭了，然而柳影风却眼前一亮，从骷髅的手中扯出了一本书，上面直白地写着御影剑法。
洞中除了骷髅之外，只剩一张床铺大小的草席，在搜罗到了一把剑之后，柳影风就带着自己离开了瀑布。
柳影风的剑被没收了，谷中安宁隐蔽，无需有人习武，但是桃花在看到柳影风被他娘亲掴掌后那双坚定的眸子之后，心里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
“从今以后，这就是我练习剑术的地方了，桃花，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娘。”
桃花蹲在瀑布的山洞中，闻着潮湿的空气在昏暗的洞中点头，自此之后，他们每天都来这里，桃花和他玩乐的日子也全部成了陪他练习。
每天早出晚归，柳影风的娘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桃花都是很好地按着柳影风教给她的谎言，一一解释。
三年之后，柳影风的剑术炉火纯青，他能用一根柔软的树枝折断半手腕粗的树干，之后他做过击雪，击石等等练习，他的身体也从原来的平板纤细变得高大壮硕。
桃花经过了三年，已经十五岁，她的脸蛋已经不像是过去那样圆滚，而是逐渐露出了好看的下巴。
刚过年初，柳影风翻墙而入到了她的床边，他趴在桃花的床沿将她从梦中唤醒，然后笑道：“桃花，我要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了。”
桃花在黑暗中盯着他眼睛里的光亮，寒冷的月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假，但是柳影风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他道：“我偷了我娘的一些银两，你到时候和她说一声，我今后要是飞黄腾达了一定加倍奉还，还有，我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好生保重，别让其他混小子给欺负了。”
他说完之后用手捏了捏她已经不再圆滚的脸，温柔体贴地继续道：“若是你想我了，就出谷来找我，找御影剑法的传人便是。”
“你为什么要走？”桃花的眼泪缓缓流下，她忍着极大的悲伤，酸着鼻子就问了这么一句。
柳影风在黑暗中的脸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片刻之后他笑道 ：“也许是因为丁香很少吧，我最喜欢丁香，所以，我要去一个种满丁香的地方生活？”
桃花听着柳影风一如既往的谎话点了点头，然后看他越窗而出，消失在围墙外头，这一年，柳影风十六岁，他逃出了谷中，成了他娘心中永远的痛，而桃花守着谷中的草地一直等着他功成归来。
但是两年过去，柳影风音信全无。
两年后，桃花生了一场大病，她好了之后，娘亲在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你出去找柳影风吧。”
桃花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里一抽，低着头道：“我不会出谷。”
然而娘却停了手中的动作扭头苦笑道：“你半夜天天唤他的名字，我心疼。”
桃花咬了咬嘴唇，沉默地落泪，娘仍然背对着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那混小子，可是他不是个安分的主，你这次去找他便去吧，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若他执意不回，你千万别跟着他瞎混，女人是过不了一辈子漂泊的日子的。”
三天之后，桃花女扮男装带着二十两纹银和一些干粮离开了山谷，翻了几座险山，再过了几个村子，她终于来到了热闹的县城。
住了客栈，去了茶馆和酒肆之后，桃花终于有了一些柳影风的消息。
不过两年时间，他成了江湖上的新秀，凭借着凛冽的御影剑法和宏岩宗的李万荣成了至交好友。
桃花得了消息之后即刻策马赶赴宏岩宗，一路上可以说是乘风而行，顺利地无法想象。
在七天之后，她终于在宏岩宗门外，守到了外出论剑的柳影风。
当时，他和另一个人男人骑马经过，只是瞟了一眼男装的自己就拉了马缰。
桃花盯着他下马直朝自己，一时间百感交集，却又觉得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柳影风露出了笑，他上下打探了一番之后勾起了她的肩膀，轻轻地道：“你怎么来了？”
桃花的心扑通跳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直到另一个男人挂剑翩翩而来，问了一句，“柳兄，这位兄弟可是你的朋友？”
柳影风扑哧一笑，捏着她的脸蛋道：“什么兄弟，这家伙是姑娘，是我的青梅竹马名唤桃花。”
“桃花。”男人轻轻唤了一下她的名字，转而抱拳笑道：“姑娘初见，我是柳兄的结拜兄弟，李万荣。”
柳影风之后带着自己进了宏岩宗，听说他已经约好了江湖上闻名一时的蛇影剑传人齐安在一个月后于宏岩宗决斗，一较高下。
桃花进宗之后，白日都不见柳影风，直到晚上他洗净了全身的汗水之后才会来她房中说些琐事和经历。
桃花望着他一脸兴奋地谈论着那些死斗，盯着他撩起衣服后露出的巨大疤痕，心里觉得很难受。
“你想过回去吗？如果这次我是想带你回去的话，你会怎么办？”
柳影风听了自己的 话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随后他笑笑，望着窗外的白月光道。
“要我回去是再也不可能了，在尝过了江湖的快意情仇之后，我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小山谷呢？桃花，要不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陪着我如何？”
桃花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手指颤抖了两下，很快地点了点头，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柳影风说要她陪着他，那自己一定会做。
之后，柳影风带她离开了宏岩宗，买了一座小院住了下来，白天晚上柳影风的朋友都会过来，有时候几人就坐着喝喝茶，有时候就吃肉喝酒，用树枝指点剑术。
住了没有十几天，柳影风得到消息齐安要求改地方死斗，于是让柳影风即刻启程赶过去。
桃花在他启程的那天原本想要和她商量一同前去，但是在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之时，里面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你该如何安置你的青梅竹马。”
说话的人是李万荣，桃花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心里一揪，将耳朵贴在了雕花大门之上。
只听柳影风叹了口气，他道：“我待她如亲生妹妹，自然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但是此次凶险未知，若我平安归来定会亲自为她物色上等的如意郎君，若是我死于他人剑下，到时候还请李兄代我将她送回山谷，千万隐瞒我的下落。”
桃花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捂住嘴唇滑落在门下，她不可抑制地落泪，想要离开，但是全身没有一丝气力。
自己在柳影风的心中只不过是一个妹妹，她痴痴想着的人最后只是把她当作了亲人。
一夜落雨，哭湿了枕头。
桃花一个人穿过了热闹的大街，走到宏岩宗找了李万荣，她道：“我想回家了。”
李万荣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命人准备好快马，亲自送她回去。
下马入山的路上，李万荣为柳影风说了很多好话，但是桃花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分别的时候，桃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知道我喜欢他吗？”
李万荣在风中摇了摇头，他说，“柳影风心中没有情爱。”
桃花说了句也是，于是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了荒野之中，李万荣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得她了。
但是在三年之后，这个女人再一次守在了宏岩宗的大门之外……
“桃花。”李万荣下马唤了一下她的名字。
桃花有些窘迫地小跑到他的跟前，直接问了一句：“柳影风在哪？”
李万荣一愣，随即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问她，“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桃花撩起了已经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惨惨地一笑，道：“我……我要嫁人了。”
李万荣的眼睛暗了暗，带她入内，等到了偏房才说，“你来，是想要柳影风娶你吗？”
桃花捏紧了自己的包袱皮，想到了自己出嫁之日逃婚的事情，眼神有些迷离，她背叛了父母的期待，千里迢迢来找柳影风，但是却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
直白地说她喜欢他吗？桃花脑子里一出现这个想法心就加速地跳了起来，但是李万荣的语气却有些迟疑，好似他知道柳影风会拒绝自己一般。
“如果我说了，他会娶我吗？”桃花试探地问，然后看着李万荣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了园中的竹林，片刻之后他背对着她道：“柳影风喜欢天香院的楚漫，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
心跳慢了半拍，手渐渐松开垂在了半空之中，在这个小院子里，桃花突然觉得自己无路可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舍弃了一切，奔向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最后桃花笑了笑，她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李大哥，我想试试，或许他会愿意接受我。”
李万荣望着她露出了一丝怜惜，他缓缓点头，笑了一句，“你说的没错，他或许会善待你。”
善待……桃花颤抖着肩膀听完了他的话，然后咬着唇跟着下人住进了一间偏房。
三天之后，柳影风迈着健步踏入了房间，他笑得爽朗快乐，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一般。
“桃花，你来了，我好想你。”
柳影风迎面抱了一下她，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桃花的心被他拱得暖和和的，突然觉得此生无憾。
“影风，我这次来……”桃花想要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但是柳影风却制止了她，转而偷笑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心就像是被突然飞来的石头击中一般，桃花僵硬地站在那里，想要说什么却不忍心打断他的兴奋。
最后柳影风到底说了什么，桃花没有听下去，她只记得自己微笑地点点头表示祝贺，然后说她只是来看看他，三日之后立马回去。
柳影风一听她如此急，第二天带着一身娇媚的楚漫出现在了她的房间。
桃花站在床边，听着楚漫不屑的嗤笑声，看着她轻轻挪向自己，然后冷笑一句，“就凭你也敢跟我争。”
桃花揪住了大腿，感觉自己的呼吸被这个女人静静扼住，她潸然落泪，但是却在柳影风回房之前快速擦干。
楚漫依偎在柳影风的身上，用纤纤玉手抚摸他的坚毅的脸颊，桃花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调情，苦涩地咽下自己的悲惨，最后她求柳影风送她回去。
在要分别的时候，桃花站在谷口幽幽地道：“我再也不会出谷了。”
柳影风没有说反对的话，只是点点头，“这样也好。”
桃花望着他的眼睛，露出最灿烂的笑，她道：“我们从小长大，感情一直很好，我在谷内会很想你，所以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四周茶花遍布，白色的小花漂亮的盛开着，一切天真浪漫，但是枯燥无味。
柳影风在江湖上已经是风云人物，自然不想再待在这种少有人烟的地方，于是他道：“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吧，你只要活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桃花听他说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在回头露出令人觉得惊艳的笑容之后，消失在茶花丛中。
在桃花走之后，柳影风娶了楚漫为妻。
但是在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娶的竟然是邪教教主的女儿，之后他为了楚漫与李万荣绝交，成了众矢之的。
这些年，他果然没有见过桃花，十年、二十年过去了，他为了楚漫做了很多错事，杀了很多人，而且有好几次身陷绝境，险些死于那些正义之士的剑下。
直到十年后，柳影风亲眼望着楚漫死在了那个男人的怀中，香消玉殒。
原来自始至终，楚漫就从未爱过他，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爱过她，也伤害过她的——李万荣。
自此之后，柳影风退出了江湖，在尘世间兜兜转转，眨眼又过二十年，没有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在离开家乡五十五年之后，柳影风想家了，他越过陌生又熟悉的山路，茶树丛，顺着峭壁一路直下，终于，他在暮年回到了这片土地。
然后看到，整个山谷都满布着丁香。
坐在山谷中的草地上享受着丁香美妙的香气，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温暖和舒心。
他突然想起了楚漫，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一直以为跟着楚漫就一定可以得到她的心，但是最后，她还是死在了别人的怀里，而他也累了，厌倦了杀人，厌倦了鲜血喷溅在身上的生活。
这些年，他的心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结下了厚厚的一层硬茧，他想过，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家乡没有爱上楚漫会如何，但是，每一次他都找不到正确答案。
一阵风徐徐吹来，空气中布满了沁人的花香，柳影风正在感激天地给予他的馈赠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牧笛声。
远方一个儿童正赶着一群小羊往这边走，只见他穿着缝得结实的布衣，一边吹笛，一边手里牵着头羊的绳子。
柳影风白发飘飘，放羊郎一见他就天真地凑了过来。
他问：“客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柳影风听到客人两个字的时候一时发愣，“我？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是从哪里来，而是我又回到了这里。”
儿童眨了眨眼睛打量自己，他惊呼，“那你一定是柳影风大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柳影风有些奇怪，只见儿童勾着酒窝道：“因为桃花姑姑说了，只有柳大人和她出过山谷，如果有人回来，那一定是柳大人，姑姑还说了，丁香是柳大人最喜欢的花，她种下就是为了柳大人回来的时候感到舒心呢。”
柳影风没有想到桃花竟然如此周到，已经坚硬的心突然柔软了几分，他望着山谷内，笑道：“她有心了，她现在在哪？你能带我去见她吗？”
儿童一听他说的话，涨满了笑意的脸突然一变，他摇了摇头，道：“桃花姑姑三年前就死了，不过她交代了谷里的人，若是柳大人回来了，就告诉您她在你们的秘密之地留了话给您。”
柳影风喃喃地念了一遍秘密之地，顿时就想起了他们当初一起探险的时候找到的瀑布山洞，在那个地方，他们早出晚归，自己为了不受责罚日日让桃花守着他练剑。
她也不厌烦，一直跟着他三年，就像个小跟班一样天真可爱。
往事的记忆全部灌入脑中，柳影风还记得自己在送桃花离开的那天，桃花对她嫣然一笑，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那时候他觉得二十年会是极限，然而时间流逝，他在尘世间兜兜转转，眨眼之间已过五十多年。
柳影风问，“她过得好吗？她有没有孩子？”
牧童摇摇头笑道：“姑姑没有嫁人，但是她对我们都很好。”
柳影风有些意外，但是一想谷中没有同龄男子便释然了，她不想嫁的身不由己，这是她的作风。
只是也不知她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他，柳影风心想，他就像是个哥哥一般待她，桃花弥留之际的回忆应该也有他几分身影。
走到熟悉的峭壁，柳影风纵身跳入瀑布之下，然后穿过瀑布的中间，运用轻功一跳便进入了山洞里面。
洞内不像过去那般昏暗，而是有四五颗巨大的夜明珠将里面照得锃亮，柳影风走到里头，见到那骷髅还是原封不动摆在那边，而左右寻找岩石上的痕迹，怎么也找不到桃花留给他的话。
柳影风累了，坐在了草席之上，他想桃花已死，就算留了什么话也无关紧要。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了看身下的草席，然后轻轻揭开，只见冰冷的石头雕刻着一句话。
上面写着——柳影风，我爱你。
柳影风站在洞中，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很久，眼泪夺眶而出，极大的痛苦涌入心中，他想起了那日，桃花站在满是茶花的谷口，幽幽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十年、二十年，若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就不会那么傻，直到五十多年后才回到这里，才知道她的真心。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他还没有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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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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